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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儿怔怔的,好像一棵不会动的木头,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只有不争气的水雾逐渐溢满眼眶,可她死咬着嘴唇,怎么都不肯让这泪水流下来。
“秀儿,”雍亲王俯身看着秀儿,慢慢伸手凑到她的眼前,想要把她眼角的泪水擦去。
可手指马上就要接触到女孩子的脸时,却生生的停住了。
他这个父王,亲手把女儿推进火坑里,被人虐待了六年。
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求得女儿原谅。
那天跟郑夫人求证过后,他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密室里。
除了赵旖然放倒桂花树那天,他去宫里要了一颗毒药,再也没出过门。
时至今日,他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为自己洗去一身的罪孽。
“秀儿,”雍亲王声音沙哑艰涩,好不容易才能发出声音,“父王……父王……”
“父王对不起你。”
这一句父王对不起你,让秀儿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滚落下来。
等了六年半了啊,她都一度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听到父王认错了啊。
怎么时至今日才能听到呢。
早前她一个人瑟缩在贤淑院的角落里,哭干了眼泪的时候,她就暗暗发誓,再见到雍亲王,一定不会在他眼前落一滴泪。
可她实在太脆弱了,根本无法做到那般坚强。
雍亲王眼见秀儿落了泪,慌了神:“秀儿,你别哭。”
“你别哭。”
“你要是恨我怨我恼我,想要怎么发泄都可以,就是别哭。”
“我这里有剑,要不你干脆刺我一剑,咱们往日的仇怨一笔勾销。”
“从今天开始,我一定会好好的补偿你。”
“刚才来的路上,我已经去过礼部了,也让人恢复了你的玉牒。”
“从今天开始,不,从你出生开始,你就是王室的女儿,是本王的女儿,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秀儿虽然痛恨雍亲王,但她理智尚在。
等嗓子的不适过去,她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玉牒怎么能恢复?”
对于别人来说,肯定很麻烦。
但秦骁是手握大权的雍亲王。
是皇上的亲弟弟。
“我跟掌管玉牒的官吏说,你从小体弱多病,道士说你必须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些年都秘密的养在王府里,对外只称你已经过世。”
“现在灾厄过去,自然就能恢复身份了。”
秀儿竟然不知道,这事还能如此解释。
果然她还是太年轻了。
“这样就行了?”
雍亲王:“择日再举行个认祖归宗的大典,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质疑你的身份了。”
秀儿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皇室血脉,她只想拥有一个正常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娘一起出门。
如果办法可行,她虽然不喜欢,但也可以接受。
“那好,”秀儿当机立断的说道,“那你回去准备吧。”
没想到秀儿这么容易就接受他了,雍亲王喜极而泣。
果然还是父女连心,他们身上有割不断的血脉关系。
这六年里他从来没看过秀儿,也没仔细观察过她的样貌。
如今一看,竟然和他特别像。
尤其眉眼间的贵气,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我有个条件,”秀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
雍亲王现在什么都可以答应,“别说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一千个,只要你说出来,我都答应。”
秀儿收了眼泪,极其认真的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再认你这个父王的。”
雍亲王笑容僵在脸上,那种刚刚升到云层却忽然坠落的感觉,让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秀儿……”
“父王当真不可原谅吗?”
何止不可原谅,秀儿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雍亲王做的更差的父亲了。
“如果废了你的武功,把你扔到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还有人每天对你用刑,你会原谅那个始作俑者么?”
雍亲王:“……”
是不可原谅。
“秀儿,从今天开始,父王会好好弥补你的。”
秀儿冷冰冰的拒绝道:“不必了,我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只要远离我,再也别让我看见你就好。”
“如果不是关系到娘的名声,我并不想认祖归宗。”
“现在我是李泽秀,就算认罪归宗,我也是李泽秀。”
雍亲王:“……”
李清怡回来的时候,雍亲王还没走。
大冷的天,他就坐在花坛边上,望着远处的梧桐树,怔怔的出神。
李清怡懒得搭理他,径自进了屋。
佣人不能无视亲王,老老实实的过去磕头行礼。
雍亲王这才知道李清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