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夫人甚至连身份仪态都不顾,安顿好潘春后,就一直坐在梅子渊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姑娘贵姓?”
儿子果然是个办大事的人,要么不找,要找就一步到位,连夜将人送进家来。
梅子渊哭笑不得,自己有娘不能叫也就算了,还要在她面前装别人。
早知道在车上就该跟潘春先对对词,这会儿到底是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梅子渊想了片刻决定把这个问题留给她,“您还是问问他吧。”
“唉哟。”梅夫人拿帕子掩了掩嘴,“姑娘,咱们梅家是开明之人,门当户对什么的不重要,只要两情相悦,家世什么的都好说。”
子渊对孟家那个女人一根筋,任由儿子这么拖下去她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梅家搞不好要绝户!
现下只要是个女的,模样又端正,莫说是穷,便是歌馆买一个回来作妾,她都不介意。
梅子渊望着自己亲娘媒婆一般的眼神,有些慌张,“夫、夫人,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就是朋友....”
“哎呀,年轻人面子薄,我懂!那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亲娘这灼热的眼神烫得梅子渊不敢与她直视,只好避开她的目光,盯着她衣裳上绣花看,“我、我家里是跑船的。”
“跑船好呀!”梅夫人一听乐了,这起码是个良家,顿时觉得眼前这姑娘又靓上三分。
她干脆站起来,凑到梅子渊面前,迫不及待地问到:“今年多大了?可许了人家没有?”
“我....”
潘春多大?
可有婚约?
梅子渊也不知道。
他皱着眉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尴尬地冲梅夫人笑笑,“您还是问她吧。”
“好好,好。”梅夫人眉眼间全是笑,“确实得好好问问子渊,哪有把姑娘扔下自己先去睡觉的道理。”
梅子渊拿茶碗的手一抖,心道明明是你把潘春支走,死活要把自己留在这里说话的呀。
梅夫人朝一旁的李妈妈挥了挥帕子,“给子渊屋里添张床,把这位姑娘送过去,好好休息。”
“啊?”梅子渊猛地站起来,“我睡客房就行!夫人,我...”
老妈子和丫鬟们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将他包抄,连拖带拽地把梅子渊摁进了自己的卧房。
卧房的陈设丝毫未变,桌上的梨香依旧袅袅燃着,那种熟悉的味道将他不由自主拉回了从前。
绣屏扇、旅人图、屠家笔、梅花砚,一切都是老样子。
甚至床上坐的那具躯体也是自己。
梅子渊坐在梅夫人硬搬进来的长榻上,有些恍惚:“我...去书房睡,一会儿奏章写好,你来取。”
他抱起铺盖站在门口,打算去书房。
不料屋门早就被梅夫人锁死,梅子渊推了两下没推开,耳边却传来潘春的声音,“别折腾了,你娘明显拿我当你的姘头了。先睡吧,等他们都消停了,我再帮你把门弄开。”
说罢,她把梅子渊怀里的被子抽走。
梅子渊转头看见潘春已经躺在榻上,她拿下巴指了指床,“物归原主。”
眉眼间自有一股不羁的风姿,即便用的是梅子渊的身体,也掩盖不住潘春自己独特的味道。
梅子渊默默坐到床边,看着将双臂枕在脑后的潘春,轻轻说了声,“谢谢。”
潘春伸出食指在嘴角竖了竖,往西边窗户看了一眼,猛地翻了个身,快速吹灭了桌上的灯,“睡觉。”
窗外的梅正平眼前一黑,莫名烦躁。
“怎么熄灯了?我还没见着模样呢!”梅正平刚把自己夫人从窗缝挤了下去,好不容易扒着窗台,却什么都看不见,此刻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来塞进缝里,“长什么样?好看吗?谈吐如何?是正经人吗?”
梅夫人冲隋护院一招手,隋忠当即单膝跪下去,双手托起梅夫人的脚,成功把她的头举到了梅正平的脑袋上面。
只听梅夫人小声道:“姑娘不错,除了衣裳破点,言谈举止甚是得体。坐姿规矩,喝茶吃点心的仪态也不小家子气。她说她是跑船的,我估计也是家逢变故,有难言之隐。”
天未亮,四周寂静幽黑,月色正好,梅正平透过窗缝隐隐见到了那个女子。
一身黑色麻布劲装,手上戴着铜护腕,身上穿着皮甲。长发高高束起,没有发髻也没有钗环。
月光下的侧脸有些冷白,但身姿挺拔,眉眼间自有英气,就是两腿微敞,手扶膝上,这个坐姿...
“怎么看起来像个男人?”
梅正平皱了眉,“子渊喜欢这样的?”
他有些后悔,方才不该碍于颜面没去花厅看上一眼,如今只瞧了个侧脸,急得他百爪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