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女配的苟命日常+番外(113)
“舅舅何必行如此大礼。”他亲手扶起淮南侯道:“今日是家宴,母后与舅舅多年未见,终得以团聚,侯爷今日便暂时放下君臣之礼。”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实不敢稍有逾越。”宋穆礼数周全,容不得他人挑出丁点错处来。
宋珂万千思绪于胸中郁结,她早就料定阿耶入京必定步步留心,时时在意,谨慎小心生怕丝毫行差踏错。在她入京前,阿耶便是这般教导她的。
只是,如此恭敬的阿耶,当真会如《无名册》中所言起兵谋反么?
深吸一口气,宋珂复又抬首含笑,在太后身后朝前盈盈福礼,清雅端静,脆生生的一声,打破此刻难堪的场面:“阿珂见过表哥,见过阿耶。”
一旁的虞洮耳闻明见,也轻笑出声,化解了冰冻的气氛,俊秀的面庞上满是常人难以得见的亲和,如神仙玉人引逗人心。
“阿珂免礼。舅舅初次入宫难免不习惯,阿珂要替朕好生招待舅舅。”
吩咐亲生女儿招待人家远道而来的亲生父亲,言下之意,好似宋珂不是南岭人,而是自己人了,是宫中人了。
宋珂微微一福,仪态体闲,柔声细语笑道:“是,阿珂知道了。”
虞洮瞥见太后苦涩的神情,“外面天寒,殿内地炉烧得旺,母后咱们快进屋再聊。”
太后喉头哽咽,“也好,进去吧,哀家站得也有些乏了。”
哀家,可怜之人,无夫之哀。
饶是荣耀权势伴随一生,可若要割舍情爱恩仇,又有谁愿意做这个“哀家”?
太后轻叹一声,素手无力的抬起,柔弱搭在宋珂的手上。宫娥打起帘笼,一行人进到长寿宫正殿中,室内烘着地龙,熏着暖炉,暖和得很。
太后解下兔绒围脖,与皇帝一齐端坐在上首。
宋珂接过宫娥送上来的手炉,抱在怀里,舒服得她浑身一哆嗦,正准备安逸的落座。
立在她身旁的宋穆却岭眉竖目,低声呵斥她道:“阿珂,不得无礼。”
宋氏家塾教导的规矩:尊长未赐座,不可擅自落座,否则便是目无尊长。
宋珂感觉恍如隔世,入宫不过几月,如果不是阿耶提醒,她竟没有察觉,在宫中的日子她居然过得比在淮南侯府时还要惬意随性。
抱着龙纹暖炉,她恭敬垂眸站在淮南侯身后侧。
这么些年来,她早挨打惯了,总结出了一条百试不爽的行事准则:无论是非对错,想要少挨打,就得先低头。可以说,她对父亲的畏惧,是长年累月在藤条下积累而来的,深入骨髓的害怕。
宋穆屈身俯首,立在殿下,“老臣教女无方,让陛下与娘娘见笑了。”
宋珂乖巧的朝座上福了福,手里抱着的暖炉又重又烫,好似揣着一个燃着的煤饼子,“是阿珂失礼了。”
金织宽袍下长指轻轻摩挲,虞洮不禁心中好笑。
每每他与阿珂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总时不时仗着自己欢喜她,对他一举一动里都是挑逗。
她若稍有不得偿所愿的了,便泪眼朦胧、哭瓢瓢一张小脸,故意惹他心疼,最终若是得逞了,面上看起来好似低眉顺眼、温柔懂事的,可又总暗暗带着一副耀武扬威的架势。
今日,降她的克星终于来了。
可是,他又有点舍不得……
“舅舅何必如此多礼?阿珂温婉娴淑、兰心蕙质,母后自染病后身子不适,精神也不甚好,朕还得多谢舅舅,送来一位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虞洮星眸飘飘悠悠,最终落在宋珂身上,淡淡道:“阿珂也入座罢。”
宋穆敛袍落座,“小女顽劣,陛下过誉了。”
说罢,他扭头,又侧目望一眼宋珂。
他眉眼传来熟悉的威慑,宋珂心领神会,条件反射似的上前一福,“恭谢表哥。”
阿耶就只会凶她!
表哥眸子中的戏谑也太显眼!
太后怏怏然斜倚在座上,林尚宫取来狐裘盖在腿上,她面上的泪已抹尽,眉眼愁态,凝视着阿兄,开口声音涩涩的,却唤他作:“淮南侯。”
宋穆低眉顺眼道:“臣在。”
“南岭侯夫人可还好?宋钰吾侄可好?”
“回娘娘,内人身体康健,吾儿年前也已娶了亲,府中一切都好,多谢娘娘记挂。”
太后瞧着淮南侯,眼眶还是忍不住泛红。
他的阿兄,那位曾经跨马驰骋在南岭林间,驾山风驭青叶,英气豪迈的花间少年郎。岁月蹉跎,终究使他变成了此刻鬓发斑白、垂眉低眼,拘束坐在殿下的老臣子。
她何尝不明白,南岭如今处境尴尬,阿兄此次进京步步如履薄冰,处处行事若临深渊。
可是……谢她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