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捧起碗,喝干了汤汁,萧屹仍觉心火难消,委屈极了。
勾得他想喝酒,还不给喝。
不喝就不喝吧,却又勾得他羡慕起这些螺……
*——*——*
一整个下午,关鹤谣都泡在厨房。
今日不仅要制好寒食的饭菜,还得为三月三做出许多豆沙馅来,若不是她新买了个小炉子,这点设备都捣腾不过来。
她手上利索地剪着鹅掌老茧,心中却想着这几日萧屹越来越缠人,一双眼和手就长在她身上似的。要不是定了规矩,因厨房里无处藏身,他白日里不可进来,他必定是要跟过来的。
分别在即,她自然理解萧屹的心境,想要尽可能待在一起。只是铺子和国公府都步入正轨,又赶上这些忙碌时节,实在分身乏术。
况且关鹤谣亦有私心,想要一些独处的时间。
若是整日腻在一起,她便没有精力认真思考将来之事。三月三一过,萧屹就回归王府,之后两人又当如何?
他是将军义子,亲王心腹,而她到底占着个侍郎府出身。忆起萧屹提及关旭时的复杂神色,关鹤谣估摸着,这里可能还有点波诡云谲的政治斗争什么的,真是麻烦。
但若两人真心相许,什么党派、身世、门第,关鹤谣只当浮云。她唯一想确认的,是自己的心意。
她是喜欢和萧屹在一起,和他聊天,和他用餐,享受他看向自己炙热而真诚的视线。可是,若她只是一时被这好皮相所迷呢?若她只是被寂寞裹挟,以他为慰藉呢?
这渣女,可不能当啊。
她立身异世,再乐观,再坚强,心底到底还有一丝惶恐孤寂。
突然从天而降一个俊俏英挺的郎君,朝夕相伴,温柔相待,是个人都顶不住。
回溯过往,她第一次意识到萧屹作为异性的吸引力,就是他赤.裸着上身任她抹药的时候,宽肩窄腰,结实又流畅的肌肉,整个人像一把刚由滚烫铁水铸成的利剑,用惊人的热度蒸得她面红耳热。
生为颜狗,斯密马塞。
难道她经历了一次魂穿,自己都换了替芯,却仍没参透,还是被皮相所困吗?
锅中水开,咕嘟咕嘟冒泡,鹅掌焯熟了,被关鹤谣浸到冷水里。
“哎,”她捏着小刀剔鹅掌骨,呢喃道:“红粉骷髅,白骨皮肉。”
只觉得这两句佛语既应此情景,又应她心境,但是她此时所为,毕竟坏了佛家慈悲。便摇头一笑,不再瞎想,细致地处理起鹅掌来。
比起鸡爪、鸭掌,鹅掌最显著的优点就是“大”。
天下美食,唯大不破,看着就招人喜欢。鹅掌肉多而厚,咬下去满口滑韧。饶是如此,在真正爱这一口的人看来,仍嫌不够吃:
五代时有位僧人谦光,放荡不羁,嗜食酒肉,犹爱鹅掌和鳖裙这两味。
他有一句大鹅听了想骂娘的名言——“愿鹅生四掌”(2)。
吃人家就算了,还要人家生四掌给你吃,大师,夺笋呐。
关鹤谣笑着吐槽,就又加了些笋,咕嘟咕嘟一起卤。
她炖鸡、烙饼、调酱汁、准备炸物食材……凡此种种都做完回到屋里时,萧屹早完成了今日KPI,正在桌边看书。
他本仰起笑脸相迎,却一扇鼻翼,随后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关鹤谣不觉大难将至,自顾去看凳子上的豆沙盆。
往常都是掬月在家炒豆沙,她这是第一次见萧屹刚洗好的豆沙胚,确实又细腻又干爽。
她正要夸赞,眼前忽一暗,原来是萧屹闪至她身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下一瞬,他一手拨开桌上书册,一手把关鹤谣搂起,稳当当摁到桌上坐着。
有了桌子加持,关鹤谣视线比平时略高。事出突然,她只满头问号看着萧屹。
“阿鸢,”那郎君双臂撑着桌沿,似笑非笑,“你偷喝酒了。”
关鹤谣马上双手捂嘴,枉枉然不打自招。
都怪他说什么香螺配美酒,引得她也馋起酒来,她又一直想那些有的没的烦心事,难免就要杜康解忧。
况且宋人嗜酒,她这、这不是入乡随俗嘛!
此时虽已有高度的蒸馏酒,但还是发酵的低度数米酒、果酒更受欢迎,也更宜日常饮用。她小心地尝了那坛玉髓,果然很柔和温厚,应该只有十几度,于是偷偷喝了一盏。
就那么一小盏淡酒!
又吃了几口点心糖果,怎么还会被闻出来?!
关鹤谣悔不当初,她早该想到,这人既然长了狗耳朵,如何没有狗鼻子?
五哥,做个人吧!
萧屹缓缓俯身,关鹤谣渐渐后仰,待她终于意识到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是要控诉她喝独酒时,为时已晚,整个人几乎被萧屹笼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