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意味深长的话,几个知情人的视线“唰唰唰”地汇集到关鹤谣身上。
以大义谕众为“诰”。
五品是个槛儿,五品以上官员才可为母为妻请诰命。否则只称“勅”,规格待遇差了一大截。
关鹤谣的脸一下子全红了。
她不禁抬头去看萧屹,就对上了他温和的视线。他穿着绯色的大袖公服立于满园红纱灯笼中,这实在是与“成亲”、“娘子”过分匹配的场景和装扮。
关鹤谣往常只见他穿常服和铠甲,也一直好奇他严装的模样。如今见了,便根本不想、也不能挪开视线。
一双璧人静静对望,周身笼着金色的暖光,如同浸在流质的金箔里。
云太夫人一笑,不欲打扰情意绵绵的小两口,便领着众人往前院走,“走走走!咱们听戏去,把各院的人都叫来,今晚一起热闹热闹。”
教坊司奉命来祝寿的伶人们个个身怀绝技,想来会唱曲的唱曲,会演杂剧的演杂剧,必然精彩纷呈。
众婢女仆从都期待不已,顾不得其他,笑闹着簇拥几位主人快步走去。
特意放慢脚步的关鹤谣和萧屹就被落在了后面。
喧闹悠远的丝竹声中,关鹤谣只听得见萧屹身上玉佩碰撞的琳琅声响。
“恭喜郎君升迁。”她声音很轻,语气中却是汹涌的情愫。
许是萧屹讲述治水种种时的语气太过轻描淡写,关鹤谣只顾着心疼他满身的伤。
可是方才,当他受过的罪,立下的功,一齐被李内侍以郑重肃穆到极致的词句宣读出来,关鹤谣蓦然生出与有荣焉的骄傲。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想来唯有这句话最能描述她此时的心境。
李内侍带来的第二道圣旨,使得萧屹被擢升为正五品的指挥使。
关潜心直口快,举贤不避亲,他给萧屹请功的折子比萧屹还早到金陵。郝相公也中正,既将萧屹的功绩看在眼里,于是一同上了书。
这些折子官家一直压着,就等着今日应云太夫人寿辰,再连同关策那道升官圣旨一同皇恩浩荡。
这便成就了信国公府“一日三圣旨”的佳话,在之后很久都为人津津乐道。
其中一道圣旨,正被萧屹紧紧攥在手里。
他看着关鹤谣亮晶晶的眼睛,手上不自觉又用了些力。
以他的出身,莫说无法与天皇贵胄的赵锦相比,就连那些能够世袭一个低微爵位的氏族子弟都比不上。
可萧屹从未羡慕过他们。
直到方才云太夫人的话点醒了他,他必须要奋力去挣,去拼,才能荫妻封子,才能把最好的一切捧到珍视之人面前。
萧屹凝视着地面,四面而来的灯光将他和关鹤谣的影子细密又亲热地叠到一起。
他忽然开口,“阿鸢想做诰命夫人吗?”
关鹤谣一愣,扭头只见他侧脸上灯影幢幢,映得那五官愈发深邃惑人,她的心跳也如远处的鼓声愈来愈急。
“诰命不诰命有什么重要?”她听见自己说道:
“重要的,是做谁的夫人。”
萧屹扬起唇角。
这一整晚,因赵锦和关鹤谣莫名默契而生的焦躁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前面那群人里不时有小丫鬟好奇地向后看来,萧屹却浑不在意,他朝关鹤谣靠了靠,借着大袖子握住了她的手。
温暖,宽厚,轻轻磨蹭着她的指节,关鹤谣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他握在手中。
她抑制住飞扬的情思,艰难地提起一件正事,“五哥,那个,就是,你能不能……安排我和大王见一面啊?”
萧屹:“……”
*——*——*
关鹤谣坐在萧屹书房外间,身边是萧屹,对面是赵锦,三人大眼瞪小眼。
她没想到萧屹这么有效率,第二天就把赵锦拽来。
今日是七月十五中元节,恰萧屹也休假,便有了这大型尴尬现场。
她欲朝赵锦使眼色,可是赵锦抬头看房顶,低头看地砖,甚至一扭头开始认真研究椅子扶手上的花纹,就是非常怂地根本不看她。
这人靠不靠谱啊,关鹤谣暗暗翻个白眼。
昨夜两人好不容易对上暗号,谁想到李内侍来宣个旨,顺道还用官家一道口信把赵锦给顺走了,两人完全没有机会交谈。
可单凭关鹤谣自己,是不可能接触到赵锦的,只能昧着良心向萧屹求助。
她自己都没有脸评价这举动有多么反常,多么可疑,想起萧屹昨夜那个受伤的表情,心里就难受得紧。
可猪队友明显不敢掺和,只想划水,关鹤谣唯有自己迎难而上。
她握住萧屹的手,“五哥,我和大王……有些话要说,你、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他瞬间僵直的脊背像利剑一样扎到关鹤谣心里,后者赶忙又上一只手,两只小手温存地将那紧握的拳头包裹起来,来回安抚,又低头在上极尽缱绻地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