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周五下午,沈皓背着包回宿舍,忽然接到了母亲方小芝的电话。
齐曳尘白天太累,睡着了,沈皓就推门去阳台再接。
电话对面是虚弱而略显疲惫的嗓音:“妈妈在医院,海鲜过敏。”
沈皓皱眉:“家里哪来的海鲜?”
“周游跟我抱怨,以前他妈妈经常给他做海鲜,自从我来了就很少再吃了,我就想着……”
方小芝过敏很严重,即使碰到了鱼虾外壳,手也会起疹子。沈皓脑海中闪过厚茧密布,皮肤红肿的手,话语一时尖锐:“学别人干什么?”
“这是哪里的话?都成了一家人,他就是你弟弟,我当然得照顾他了。”
“周叔叔呢?”
“忙。”
“哪家医院?”
“我挂上急诊,打个针就能走,你不用来……能不能麻烦你跑一趟,去周游班里,帮妈妈送他回家?”
“高二了,他自己不能坐公交车?”沈皓听见自己沉闷的嗓音,“现在是谁更需要照顾?”
方小芝顿了顿,终于报了医院名字和地址。
沈皓正收拾一堆杂物,从行李箱里拿出几样东西,匆忙往外走,忽然听见身后微哑的嗓音:“你去哪里?”
沈皓停足片刻:“回家一趟。”
齐曳尘还没睡醒似的张了张眼皮,模糊应道:“好,等你回来……”
嗓音像一缕微风挠过。
沈皓来不及多想,转身出门。
医院里排队的有许多脸色灰败的中年男女,极少有他这样穿着校服单肩背包的少年。偶尔有几个大人朝他这边看过来,也只是微微惊讶。
“谁家的孩子,这么好看?”
学校里也听过类似的话,但在医院里,这种赞美不是叽叽喳喳的雀跃,而是融于疲惫嗓音之中,最终化为缥缈的叹息。
沈皓在等候区角落里,连排的蓝色塑料座椅上找到了方小芝。她面容轮廓优美,五官清秀雅致,只是眼角有淡淡的笑纹。
见到沈皓,她也下意识笑起来,那些温柔的纹路就被扯起,像突然被眼尾揪紧的面具。
“周游跟我说,他不回家吃饭了。”方小芝说完,低声叹了口气,“买的海鲜要浪费了。”
“放冰箱里冻起来,让周游自己做。”
“他娇生惯养的,哪里会做饭啊?”
沈皓眼睛瞥向她带着厚茧的指尖,一片红疹。
他不搭话,沉默着陪她挂完号,打完针,再送她回家。
家里装潢温暖,原本宽敞的客厅里多了一架电子琴,横在中间。
沈皓皱眉:“周游的?”
方小芝点头:“新买的。”
“放在中间碍事,你腿脚不便利,让他挪去自己房间。”
“好不容易买了这架电子琴才哄好他,我不好意思开口啊。”
“……”
屋子里只有他们母子两人,沈皓头也不回地去了厨房,把一袋鱼虾蟹都冻进冰箱,专心洗菜。
沈皓把茄子削皮切成长条,热锅冷油,煸炸一把肉沫,调好酱汁,和茄子一起熬。其他两道菜也依次出锅上桌,热汽喷香。
方小芝揉着酸痛的关节,小腿上露出一道疤,隐隐藏在裤腿下,终于难得露出了放松的笑:“妈妈很久没有吃你做的菜了。”
沈皓拿筷子的手一顿,轻声说:“两年多了。”
“两年前你还挺爱笑的,最近是怎么了?”
“初中比现在开心。”
“那几年日子苦,妈妈一个人根本养不活你,你开心在哪?”
方小芝脸上露出淡淡的,对那段时光的厌恶。
沈皓眼眸暗了暗:“总比小时候好。”
方小芝愣了愣,下意识摸了摸手臂侧面。那里也有一道细长的疤,蜿蜒刺目,像条盘旋的毒蛇。
“是。”
她轻声应着,随即又皱起眉头,仿佛对沈皓的怨言积攒多日,终于找到了吐露的机会。
“现在咱们比你小学初中过得都好,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妈妈叫你在学校里照应一下周游,你都不愿意。一回家就甩冷脸,给谁看?你知不知道你周叔叔……”
“妈妈,我学习很忙。课本练习题都没带回来,现在要回宿舍了。”
沈皓望着四周,目光又落到横在客厅的电子琴上。
张了张口,最终沉默。
方小芝的话被卡在嘴边,愣愣地说:“算了,你学习要紧。”
饭菜一口没吃,沈皓背着包就走了。
……
回到宿舍,齐曳尘从题海里抬起头:“你终于回来了,一起吃饭?”
沈皓猝不及防,微微张大眼睛:“你真在等我?”
“洗漱间的东西都没拿走,猜你今晚不回家住。”齐曳尘笑起来,眼角弯弯的,“走……”
然后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绷起脸来:“不走就是不给我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