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梳妆(77)
宗理堂,天牢。
谢蕴当日得了柔兆一根银针刺穴,逼出了大半毒素,后太医又救得及时,不过数日便也清除了毒素。虽身子尚虚,却还是坚持向魏泷请了恩典,来此看一看谢颂安。
天牢内,昔年孤女在上,国相却已是阶下囚。
谢颂安输在荣昌和魏珣手里,虽觉不甘却到底心服。面对的是那样的强敌,本就不是肯定的胜算。
可是,如今最关键的一步,是落在了谢蕴手中。
若非她百般诱导他将动手时机定在了魏泷的登基之日,让魏珣人手齐全;若非清正殿中,她一口否定谢颂宁之死与荣昌有关,他何至于这般兵败如山倒!
她否定的东西,本是他最有利的武器。足以让自己的外甥对荣昌心存芥蒂。而太尉府与信王府荣辱与共,如此亦可让手足生出嫌隙。
然而偏偏谢蕴的一句话,让他满盘皆输,连一颗猜忌怀疑的种子都没有种下。
“养蛇的被蛇咬,是常有的事。”谢蕴拣了处稍干净的地方委身坐下,还不忘给全副手铐脚链的谢颂安,送上一盏茶水,“只是侄女等咬这一口,等得实在太久了。”
“为什么?”谢颂安偏过头,“有叔父在,你才能坐稳后位。前朝后宫从来都是一体。你这样,后宫之中孤立无援。不说其他,便是凌氏便能轻易将你打倒。”
“为什么?”谢蕴得了这话,原本平静的面容上,陡然浮上一层笑意,只是一双眼睛却带着刻骨的恨意。
她扔了杯盏,伸手抬起谢颂安下巴,“你说为什么?大义凛然冠冕堂皇的话说久了,连自己都深信不疑了吧。我就不信了,一个能杀了自己长兄的人,竟是个倾尽所有为自己胞妹报仇的人?”
“怎么,姑母顺您、听您便是您的手足?我父亲与你意见相左,你便要处之而后快?”
谢蕴看着谢颂安,记忆却回到了十岁那年,她躲在祠堂佛龛后,亲耳听到谢颂安告知父亲姑母的死因,确实乃荣昌所为。然父亲却拒绝杀荣昌,因为彼时国中不稳,尚需这位镇国公主帮衬。
不过数句话不同,谢颂安便起了杀心,趁父亲不备,将他捅杀,后母亲进屋撞见,亦被杀害。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谢蕴扔开谢颂安,“你虚伪又虚荣,杀了我父母,却还想着抚养我,得一良善好名声。”
“曾几何时,连我自己都快信了。以为你是良心发现要弥补。结果你却丝毫不顾我的感受,任我百般哀求,还是把我送入了天家府邸,如同当年送姑母入后宫,皆为你一己之私。”
“父亲说的一点没错,你若当真为姑母考虑,当年就不该百般哄着骗着,送她入宫。她有爱人,是你让她情断。她因此死在被君主的猜忌上,源头难道不是你吗?”
话至此处,谢蕴终于有了些怒意,只起身居高临下,横眉而望。
“我有何错,我所做皆为了谢氏百年荣光。你父亲和姑母,皆太过优柔,成不了大事……”
“那你成了吗?”谢蕴简直要笑出声来,“明明四族如今平生秋色,彼此安生。你却偏偏要不顾局势,不顾强敌环伺,非要一枝独秀,结果呢?”
谢蕴叹了口气,“陛下已经下旨,除我外,谢氏合族皆贬为贱籍,女子充为官妓,男子流放千里。您,秋后问斩。”
“谢氏百年荣光断在你的手上。您去了地下,遇见我父亲和姑母,且好好想想该如何交代。”
“不、不可能……他身上亦留着谢氏的血……他就不怕……”谢颂安赤红了双目,终于惧上心来。
“陛下是留着谢氏的血。可是您的手上更沾了魏氏的血,清正殿中,你长剑刺入信王腹中那刻,就该想到此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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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在溯源轩醒来时,已经是数日之后。
杜有恪一直守着她,见她醒来自是高兴。只凑上前去捏了捏她脸蛋,方絮絮道,“医官说你无事,就是心神不稳,又连日疲乏方才会晕倒。原说你不日便会醒来,却是这般疲懒,赖了这么两日。”
“瑾瑜也醒了。”杜有恪看着胞妹,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合盘告知了,“但他元气伤得厉害些,又是新伤旧疾并发,医官说近半年只能静养,不能有半点心绪起伏。便是你们那夫妻之力礼亦行不了……”
“左右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杜若闻言笑了笑,反正都要与之和离了,他身子如何与自己也不再有什么关系。
当日知晓前尘,她确实觉得无法释怀,亦不得解脱。对魏珣,不知该报以怎样的情感。然几日睡去,面上虽不甚清醒,心底却愈发明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