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梳妆(47)
他一杯鸩酒送她离开。
她求仁得仁。
她说,终于等到这一天,倒也不必再战战兢兢地活着。
他额首,选在今日,是因为正好十七年。
阿蘅嫁给我时,亦是十七岁。如今走了十七个年头,投生为人应该也是嫁人的年纪了。
你此刻下去,她便不用再见到你。
凌澜得了这话,蓦然便笑了出来。
你当她,愿意见到你吗?
前生事,人死如灯灭,他已经了结。
今生,凌澜在水中挣扎求救。她看着负手立在岸边,丝毫没有反应的男子,一颗心终于随着涌动的湖水,一点点沉下去。
羽林军将她救上岸的时候,她尚且清醒。
她靠在石凳上,将侍女推远了些,带着最后的一点希冀问道,“殿下既然如此冷心冷情,当年太尉府秋千架下,又何必出手相救!”
“或者殿下宅心仁厚,普爱众生。那么您让您的侍卫救妾身便罢,如何要亲自动手?”
“太尉府,秋千架?”魏珣露出一点憧憬的神色,仿佛看见了什么让他开怀的人和事。
“太尉府——”凌澜终于反应过来,本就狼狈不堪的面容,此刻更加不堪,“你、你……”
“对,我以为,是阿蘅。”
至此,凌澜最后的光被掐灭,她起身拜首,“臣女谢过殿下救命之恩。”
长街上,打更声响起。
魏珣迎面望去,是阿辛。
他自然认识阿辛,阿辛明为打更人,实为暗子营情报人。
凌澜算是私事,至此亦算了结。他看着她今日模样,亦知她不会再有他想。如此凌氏一族,暂且不会再与自己扯上瓜葛。
如今,他思虑的是谢氏。
按着白日里,陛下的态度,即便知道谢颂安之心,也绝不会在这景泰年间动他了。不然,他大概更不敢去见谢皇后了。
如此局面,显然是丢给了自己。
这般思虑着,魏珣索性拐了个弯,去了太尉府。
翌日清晨,杜有恪便入了信王府寻杜若。
杜若将将睡醒,下人来回,殿下彻夜未归,她听得模模糊糊。
又闻太尉府三公子前来看她,她便顿时复了精神,踩着靴子奔了出去。
“三哥如何今日前来?”
“有事求你。”
“求我,何事?”
“从暗子营抽两人借三哥,行吗?”
第25章 . 二合一 杜氏无仇怨,便该送她回家了。……
相府内, 谢颂安一人在寝房,此刻正开了暗格。原本奉着香烛的观音像悄然落下,现出一尊牌位。
先妹谢氏颂宁之灵位。
纵然他的妹妹葬在后陵, 冠了天家魏姓, 死后哀荣长盛不绝。可是在他心中, 谢颂宁永远只姓谢。
魏姓冠名,是对她的污辱。
他上前点了柱香, 将牌位上的一点灰尘擦拭干净, 仿若擦的不是一个冰冷的牌位,而是多年前眉眼柔软的胞妹。
“阿宁, 泷儿马上就要荣登君位,你泉下有知,开心吗?”
“可惜, 泷儿性子绵软, 妇人之仁,少不了阿兄还要给他多做些。”
“我想,姑母应当不会开心的。”随着一个声音落下,素衣银簪的女子缓缓踏入, “殿下更不需要叔父如此费心谋划。”
此间牌位, 谢颂安瞒着府中诸人,便是妻女都不曾知晓。
却独独没有隐瞒谢蕴。
“阿蕴来了。”谢颂安倒也不恼,只示意她上前, 给谢颂宁上香。
谢蕴持着清香叩首, 恭敬柔顺的面上闪过一丝悲悯与不值。
待上完香, 方才退开两步,“叔父,殿下所要, 不过兄友弟恭,江山巩固。您又何必执念于此。”
“非我执念,是魏氏还债而已。”谢颂安拍了拍谢蕴肩膀,“阿蕴可是害怕?”
“莫怕,你只需等着稳稳坐牢皇后宝座便罢,叔父保你一世荣华。”
谢蕴看着搭在她肩头的手,掌心温暖,竟有些幼年时父亲的温度,然她却觉得可笑。
一世荣华若是这般好,早年间如何不送你嫡亲的女儿前往!
皇后位置这般尊贵,真到了端王君临天下的时候,哪里还有她的份。
她原不过一颗投石问路的棋子。
到底,她也没再说什么,谢颂安的执念已非一日一言可撼动,她亦不想做无畏之争。她今日来此,原不过向他回禀消息而已。
本来,她是可以让婢女来回的,可是她想看看谢颂安得此讯息的失落神色,好让自己快意一把,便寻了借口亲自来了。
“昨日,凌家女郎,慧剑斩情丝,已经断了对信王殿下的念想。叔父想借二人间莫须有的私情,牵制信王,如今怕是不可能了。”
“这么快?”果然,谢颂安面上瞬间浮起一层惊愕之意。“暗子观她多时,便是泷儿亦不止一次说过,那女郎对信王有情,怎么会……你可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