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梳妆(210)
心中亦知晓他所示何事,左右怕自己在杜若面前提及纳新人,伤她心神。先前几回魏珣独自入宫,论及此事,皆硬声回拒了。见自己儿子如此强硬,她本已有些放弃。但到底为人母之心,又观面前女子,一副病弱之态,怕是难以传承子嗣。
一时间,心中又起微意,只额首,“你放心便是,母后应你的,何时诓过你。”
“谢母后。”魏珣捏了捏杜若肩膀,“你陪着母后,我去去便来。”
杜若额首,然见魏珣已走出两步,却蓦然开口,从座上起身,“殿下!”
“怎么了?”魏珣顿下脚步,转过身来,“不想我去了吧。就是,难得陪陪母后,我是实在不想去。”
杜若展颜道,“妾身想说,殿下莫急着回来,且与人家好好聊聊,别敷衍了。”
魏珣垮下脸来,横眼嗔怒地扫过她,拂袖离去。拐过殿门时,方才又转头瞧了她一眼,待与她含笑的目光触上,方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太后一路目送魏珣,眼角有些泛红,持帕掩面,“瑾瑜今年二十又四了!”
“嗯,妾身嫁给殿下,亦是第四个年头了。”杜若持着酒盏,饮了一口。
“哎——”太后赶紧拦下,“你如何能饮酒,云翠,给王妃换热汤来。”
“郑嬷嬷年事已高,她女儿继了她差事,倒是个极能干的。”太后笑道,“还有一个雨翡,新挑上来的孩子,哀家用着甚好。”
杜若也不说话。
这两人她都认识,前世她给魏珣纳过两个侍妾,便是她们。只是人还未入王府,便给他拒了回去。
不过,那是新婚第二年的事了。如今,暌违四年,竟还能旧事重演。
她看着面前两个女子,虽不过一介奴婢,却面色红润,眼神明亮,髻上不过寻常绒花玉簪,却是一头青丝如墨,浑身上下散发着鲜活与朝气。
她面上笑意温柔,原也是挺喜欢这两个女孩的,只是也不知为何又觉鼻尖泛酸,眼角涩疼。
她想将她们瞧得更仔细些,然许是晚间灯烛明灭,她只觉自己双眼愈发模糊,眼前叠影重重……
有一瞬间的惶恐涌上心头,她发现自己又看不清了。
*
延景殿中,谢蕴正给魏泷更衣。
时值内侍来报,言策英军数位将军,已经请到了信王殿下,此刻正在小酌,相谈甚欢。
谢蕴听着,原给他系着腰封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魏泷也未在意,只自己略微一理,道,“走吧,随朕去颐庆宫,莫让母后久等。”
“陛下,臣妾……”
“身子不适?那便歇着,朕自己去!”魏泷面容温和,望了她一眼,笑笑转身离去。
“陛下——”谢蕴从身后追来,径直跪下,“陛下三思,信王妃已经交出暗子营,其心可鉴。”
“她交出暗子营不假,但是至今一月有余,君山大本营内,寻常时候便也罢了。朕去了两次,想看看他们结阵抗敌的模样,他们却言需按鼓声结阵。”
“朕幼时在太尉府学习,知晓她鼓乐司得极好。也曾好奇,高门女郎掌艺司乐,多的是琴瑟琵琶,唯她却是学习鼓乐,以为她兴之所钟。至今朝,朕方才明白——”
话至此处,魏泷望向谢蕴,一贯亲和的凤眼中闪过狠厉,“根本就是杜广临包藏祸心。就算他创建暗子营是当年担任司空一职,职责所需。可是杜氏尚有四个儿郎掌家,却无人继承暗子营。偏杜若为外嫁女,却让她掌着暗子营,安得又是什么心?”
“杜若是一般的外嫁女吗?她嫁的是何人?”魏泷合了合眼,继续道,“而如今,她交了棋子,法门却仍控在自己手中,那朕要棋子何用,白白养着他们吗?”
谢蕴闻此一番话,将前后捋来。
尚有大长公主毒杀谢皇后,杜太尉毒杀皇子,如今又扯出暗子营,魏珣又迟迟不交兵权。不管这内里有怎样的隐情,为君者猜忌之心一起,如此种种混成一团,这对天家兄弟,便算走成死局。
蘅芜台中的那个女子,想来早早识出这一点,方才主动交出了手中权柄,想破局而生。却不想君位之上,帝王之心难测。
根本无半分信任。
谢蕴长叹了口气,犹自努力道,“陛下,臣妾与您说过,您只需控才者,指挥才者征四海即可!”
“你觉得朕控制的住吗?”魏泷怒道,“即便得了她一手暗子营,朕都不能正大光明掌在手中,还需日日安抚着瑾瑜。唯恐他知晓了去!”
“所以……您不敢明着同信王翻脸,便对他的王妃下手?”
“陛下,您是天子!”
“放肆!”魏泷喝道,“你还知道朕是天子,看看你说得都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