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雀枝(6)
“这个家我做主!”安成邺刚抿了口新茶,听到这话啪地放下茶盏,想到安芷违逆的话,胸口就堵,若不是安芷娘舅实在厉害,他早就想动手教育这个女儿,“蓉儿啊,你一味对她退让,只会让她得寸进尺。你别再多说了,今天你就在家里住下,等明儿我就去找族老,把你写进族谱。安芷要是多话,我就……”
“您就怎么样?”安芷刚回来,便听到这话,呵了一声,瞄见安蓉还在抹眼泪,不屑地撇嘴笑了下,“我跟您交个底,您要想认安蓉,除非我死了,不然咱们鱼死网破,我就去天波府告发你偷养外室,逼死正妻,到时候您这四品典录可都没得做了。”
听安成邺怒拍桌子,安芷丝毫没被影响,继续说,“其实您只是想攀附裴家,并不在意哪个女儿嫁过去。但你不要忘了,裴家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外室的女儿做正妻,就算做妾,估计也难。今天您让我退了婚,这裴家啊,您是一辈子都别想高攀了。别看裴钰对安蓉一往情深,可嘴上说说的爱有多不值钱,父亲您应该最清楚吧。”
“你!”安成邺嘴唇都在抖,“你给老子滚,滚回你的院子闭门思过!”
从安芷幼时起,安成邺就不喜欢这个女儿,因为他是靠岳家提携才有机会当官,可他觉得正妻白氏太过清高无趣,刚成婚时又不敢纳妾,便偷偷养了个瘦马当外室。而安芷,被白氏养得和她一样孤高,不如安蓉母女来得温顺。两相对比,安成邺便一直忽略了安芷的成长。
安芷被吼,却站着没动,也没一丝惧怕,她已经是重来一次的人,再不会傻乎乎想着安成邺好歹是她父亲不会害她。
“父亲让我滚?”安芷冷笑问,“母亲去世三年,您大概是忘了吧,这座府宅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母亲的陪嫁。当年外祖常年征战,身体落下病根,想着给母亲找个读书人,这才轮到你个穷举人娶一品大将军的女儿。”
这些往事,安成邺从不让人在家里提,因为外头就有不少官员会笑他靠老婆当官。
安芷这会说出来,就是故意刺一刺安成邺,也顺带提醒下他,没她的同意,别妄想把安蓉加进族谱。
“你个不孝女!”安成邺举起巴掌。
“你打啊!”安芷梗着脖颈,“怎么,不敢了?那就老实做你的四品典录,你要再续弦或者纳妾,我都不管你,唯独安蓉母女不许进安家的大门。来人啊,把安蓉姑娘,请出去吧,咱们家不留不相干的人吃饭。”
庭院里的仆从听到这话,没一人敢上前。
安芷转身看了冰露一眼,冰露会意,走到安蓉跟前,“请把,安蓉姑娘。”
安蓉眼眶晕着一层水雾,委委屈屈地望着安芷。
她好不容易进了安家的大门,绝不能那么轻易就走。
安蓉给安芷跪下了,“姐姐,我求求你了,就给我一条生路吧,你要现在赶我出去,我活不了的。”
一边说,安蓉一边可怜兮兮地磕头。
安芷嘘了一声,“你可别喊我姐姐,我娘可没给我生妹妹。不管你们说我铁石心肠,还是心狠手辣,但哭哭啼啼在我这是一点用都没有。我数到三,你要自己不走,我就让人绑了你送去天波府。”
安芷竖起手指,“一,二……”
“我走。”安蓉咬牙站了起来。
安芷回头冲安成邺扬眉笑道,“明儿起,就让媒人上门吧,父亲要娶十八房小妾,我都不会拦着。”
看着安蓉走后,安芷才满意离开。
她迟早要收拾安蓉母女,但不能让她们简简单单受了罚,三年前她母亲受到的煎熬与无助,她要安蓉母女都经历一次再死。
与此同时,裴阙把裴钰带回家时,裴首辅已经在正厅里等着,手里还拿了一根拇指粗的藤条。
裴阙进门后,就事不关己地坐到一边。
裴首辅年过花甲,头发胡子白了大半,看到孙子进门,手中的藤条毫不客气地挥了过去,中气十足地吼道:“跪下!”
裴钰挨了一鞭子,外衣都破了,疼得牙齿打颤,但他这会却还想着安蓉的事,“爷爷,您就成全我和蓉儿吧,如今我已经和安芷退了婚,蓉儿怀了我的骨肉,您不能让我的孩儿成为私生子啊。”
“退婚?”裴首辅长眉蹙起,转头看向裴阙,“你出门时,我不是让你千万别退的吗?”
说些,裴首辅手里的藤条象征性地举了起来。
裴阙一脸淡定,“是安家小姐要退,您可别事事都怪我啊。”
裴首辅迟疑地看着裴阙,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裴阙在骗人,不过眼下还是教育裴钰要紧。
裴首辅:“裴钰,你也是学过礼义廉耻的人,办事却如此下流没有责任感,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今天我就跟你交个底,那个安蓉,这辈子都别想进裴家的大门,她的孩子,我们裴家也绝对不会认。眼下你父母都还没醒,你就先到祠堂跪着,好好想想你错在哪了,等他们醒了,再处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