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侍(54)
望着头顶雪青色纱幔,以及帐顶上悬着的小小花束,皆是她熟悉的,徐琬睫羽轻颤,清泪顺着眼角滑落,顷刻湿了锦枕。
“菱枝、白羽。”徐琬勉力支起身子,撩开纱幔轻唤。
趿拉着锦缎寝鞋,正要扶着床柱站起来,脑仁一阵晕眩,险些跌下榻去,幸而被菱枝及时扶住。
“小姐两日未用膳,哪里有力气下床?”菱枝把她扶回去,拿引枕垫在她背后,让她靠着,含泪笑道,“御医说小姐今日能醒,果然就醒了,白羽去拿吃的了,小姐要不要先喝口水?”
徐琬点点头。
“宫里桂花开了,奴婢自作主张泡了桂花茶,小姐快润润喉。”菱枝念叨着,斟了一盏桂花茶,捧进来,送到徐琬唇边。
现下,徐琬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也无,就着菱枝的手饮了半盏茶,馥郁的桂花香气充盈味蕾,记忆如潮涌上心头。
“我躺了几日?是谁把我带回来的?”
是赵昀翼吗?若是他那般着紧她,这会子她醒了,为何又不见他人?
内室门扇被打开,徐琬抬眸望去,隔着屏风也看得出,是白羽,不是她心中所想所念的那个人,乌亮的眸子登时失了三分神采。
他没来看她。
这屋子里,有花香,有茶香,有她身上幽靡的浅香,独独没有他身上清浅的苏合香。
“是殿下。”菱枝应道。
正要再说什么,却被白羽打断:“小姐醒了?膳房煮了芡实鸡茸粥、芙蓉玉片羹,小姐先用些,再问旁的不迟。”
用了膳,徐琬心口缠绵悱恻的情愫倒也淡了,不再追问那日之事,也不再纠结他为何不来。
胃里暖融融的,周身精气一点一点回聚,徐琬终于有力气去想之前的事。
那日,在马车中,他故意当着阿城的面,从她手中讨了那枚玉璧,回来却又还给她,其实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那玉璧的用处,只是为了做给阿城看的吧?
母后……
不,周眠星知道,玉璧不在她手中,所以没有趁她不备时搜她的身。
徐琬抬手,捞出领口中藏着的五色丝,细指摩挲着温热的玉璧,微微失神。
早已知晓她的身份,却把她留在身边,他究竟在想什么?为了把眠凤楼的人吸引过来,一网打尽?
若果真如此,他何须做出玉璧在他手中的假象?
中秋之夜,他受伤中毒,是不是周眠星的人下的手?一定是,周眠星想拿回玉璧,却没得手,所以让人掳了她,让她设法把玉璧要回来,再送去眠凤楼。
嗬,反赵复萧。
赵氏没有因她的身份而伤她,倒是萧氏,从未养过她,却想着利用她?
徐琬莞尔轻笑,只觉过往十数年太过傻气,什么天香凤命、藏宝图的传闻,也都是周眠星放出来的吧?
前世,她入东宫为良媛,周眠星是不是背后的推手呢?想做什么?让她以色侍君,牺牲她一个,为反赵复萧的大计铺路?
这些年,养她的是徐家,护她的是贵妃娘娘和赵昀翼。
“他母妃沈持莹是我的手下败将……”周眠星的话,言犹在耳。
所以,贵妃娘娘把她护在徐家养着,是因为曾喜欢过萧焕吗?
即便如此,又如何?
想让她反赵复萧,嗬,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不论是为了百姓安宁,还是还贵妃娘娘的再造之恩,她都不会去伤害赵昀翼,赵家唯一跟她有仇的,只有一个赵旭廷。
“白羽,替我更衣,我身子已大好,该去华璋殿随侍了。”
“可是殿下并不在华璋殿,两日前便出宫去了。”白羽如实禀道。
难怪他没来看她,她躺在这里两日,他根本不在宫中,是不在意她吗?
徐琬深吸一口气,落寞一瞬,盈盈水眸忽而涌出层层涟漪般的笑意,他喜不喜欢她都没关系,她会陪在他身边,看他过得欢喜,看他亲手去粉碎眠凤楼的美梦。
搜遍鹿山,赵昀翼也没找着周眠星的踪影,她带着萧城跑了,只留下萧焕一人,在山坳最后面的独栋小楼。
他见过萧焕的画像,也深深记得徐琬的眉眼,即便萧焕缠绵病榻数年,面容已憔悴许多,赵昀翼仍是一眼便认出来。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萧焕的情况不太好,很不好。
“殿下,他是谁?”谢清玄见赵昀翼神色有异,恭敬而疏冷,却又谈不上敌意,莫名问道。
“前朝末帝萧焕。”赵昀翼没隐瞒,扫了一眼萧焕房中凌乱的画纸,默然片刻。
其中一张画纸被遮去一半,画中梳双鬟戴流苏珠钗的女童眉眼婉丽,依稀能辨认出徐琬的模样,是幼时的徐琬吗?萧焕曾悄悄去看过她,还是全凭想象画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