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谋(326)
内战打的不亦乐乎,却从不顾虑群臣和百姓。
监军那前所未有的大权让周亚夫也无言以对,然而战败与刘彻,固然有他情敌的缘故在,可更多的却是那个人的兵行险着。
周亚夫难得遇见一个对手,虽说此行未必会在遇见刘彻,可听说那将栾布一直撵到扬州的卫青也是罕见的将才。
若能一战,也是幸事。
周亚夫细细擦拭着那把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战刀,它原本是一把宝刀,滴血不沾,吹毛断发,可如今上面却有些血迹怎么也去不掉,大概是沾的血实在是太多了,连这把刀都有些累了。
可是即便如此,周亚夫也不认为,它已经不渴血了。
廉颇虽老,尚能一战。
周亚夫将那来路不清不楚的监军抛在脑后,他想,无论如何,上了战场,谁都要听自己的,管他私下里是做什么的。
若是真的那么不识相要冒犯到他头上来,他也不介意让那监军,为国捐躯。
新年刚过,周亚夫便整装出发了,他唯一的儿子正忙着溜鸡逗狗,或者留恋花街柳巷,并没有来送他,这本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长安城的北城门,却前所未有的冷清。
周亚夫看着身后空荡荡的门楼,再看看身前神色肃穆却又稚嫩的兵士脸庞,心里竟然升起一股悲凉来。
他忽然想起来,若是当初景帝彻查他的时候,没有出现刘彻痴傻的事,他会不会已经死在了什么地方,化成了一抔黄土。
出征之前想这些事情并不吉利,然而周亚夫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不由自主的拨转马头,转过身去,看着长安这厚重的城门,脑海里生出一股念头来。
此一别,怕是再难相见了。
这个念头更加不吉利,然而周亚夫心里却没有多少慌张,他只是笑了笑,常年的征战杀伐,让他这个表情做起来十分僵硬,可他却笑了好一会。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或者是这座安逸太久了的皇城,或者是皇城里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帝,也或者是他那不孝的儿子……
周亚夫笑完之后,心里突然畅快了许多,他真要开口下令启程,那面如冠玉,却偏偏喜欢裹着紫袍子的年轻监军便催促了。
“周将军,事不宜迟,还是尽快启程吧。”
周亚夫转头看了看他,数十年浸血的眼睛,目光十分锐利,即便是这个十分神秘的监军也有些受不住,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
周亚夫冷冷的开口:“南军,还轮不到你开口!”
他抬起右手,往前一挥:“出发!”
即便年迈,可他身上的锐气,却并不输于年轻人,仍旧带着宝剑似的锋芒,这在凡人间几乎是可遇不可求的。
监军看着他的背影,情不自禁的舔了舔舌头,若果不是这个家伙情绪太淡。
说不定做出来也是可以成尸皇的,至少也会是个尸王啊,真是可惜了……
徐州还沉浸在新年的气氛里,年轻的监军在城墙上看见了对方年轻统帅的身影,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人身上的气息,竟然和周亚夫那么相似,只是更年轻些。
若是可以的话,完全可以拿来练练手,毕竟这个人看起来,可比周亚夫那看淡事实的样子,更好处理些。
监军不由感叹道,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周亚夫同样在看徐州,广陵郡城墙上还挂着大红的灯笼,城里人声鼎沸,听起来竟然要比长安还热闹些,仿佛这些已经不属于朝廷的郡县,日子过得并不差。
“将军对这广陵郡怎么看?”
周亚夫不喜欢这个监军,无论从哪里,都不喜欢,虽然对方长相斯文俊秀,谈吐有礼,进退有度。
而且新帝虽然给了他很大的权利,可他并没有擅自干涉什么,实在称得上是识趣。
然而即便如此,周亚夫仍旧很难喜欢他,总觉得在这个人身上,有种让他讨厌的气息,只是这说法实在是太过虚无缥缈,连周亚夫自己都觉得有些无理取闹,是以从未和别人提起,只是对着这个人的时候,却仍旧控制不住的没有好脸色。
此时也是这样。
他冷哼了一声:“不要不自量力,卫青不好对付。”
年轻的监军无奈的笑了笑:“将军可是误会我了,我只是好奇而已,胶东王的将军竟然如此年轻。”
是啊,如此年轻,却这样厉害。
周亚夫被他刺激了一下,回营地练兵去了,将军兀自在城下看了许久,才慢慢往回转,半夜里,却又悄悄的来了。
此时,周亚夫还未睡,负责监视监军的兵士悄悄的来禀报了一回,周亚夫今日见他对卫青感兴趣,就知道,他少不了有动作,只是他没有动用军中人手去无辜丧命,他便懒得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