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先生在听过谢介有关于他爹“命里犯公主”的结论之后,就只剩下了一言难尽的佩服:“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个公主呢?”
“郡主也不行啊!”谢介很认真的反驳。
“……我是说,你有没有可能,搞错了怀疑对象,性别什么的。”房朝辞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提示谢介才好了。但这种你的老母亲有可能有了个小狼狗的现实,他也没办法开口啊。他真的很怕他今晚说完,明天早上谢介就已经在前往密州的大船上了。
“男的就更不行了!天!”谢介的脑子坑的更厉害了。
断袖之癖,自古有之,大启南方的什么契兄契弟更是连谢介都有所耳闻。
“我爹是不会喜欢他的!钢!铁!直!就像我一样!”
钢铁直男这个词明显是谢介和天石学来的,甚至他都不太懂那是个什么意思,就已经开始乱用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介还在坚定不移的觉得是有人想给他当后娘,那房朝辞能说什么呢?只能在心里给燕王点了个蜡,然后在表面上抬手给谢介比了个赞。
就暂时先让这个美好的误会进行下去吧,等大长公主回来再说。
比起爹娘的桃花烦恼,真正令谢介烦恼的还在第二天的早朝之上。是的,早朝,谢介也被明确下旨出席了。这一日的大朝会十分热闹,文臣武将,勋贵宗室,有一个算一个,能活着到江左的,如今都拥拥挤挤的等候在了偏殿,思忖着这日早朝肯定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有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的,也有两眼一抹黑一脸茫然的。
前者是以房朝辞为代表的朝臣,他们日日上朝,关心朝廷风向比关心自己家儿子都多,因为消息的闭塞就等于是在拿自己全家的生命开玩笑。
后者则是以谢介为代表的宗室,他们可能关心粮食和蔬菜,也可能关心勾栏瓦舍的精神文明建设,却绝不可能关心政事。宣旨内侍昨晚挨家挨户通知的时候,大部分宗室都是“你怕不是个骗子”的匪夷所思。要不是这年头还没有人敢用上朝骗宗室,内侍都有可能被打出去。
但朝是真的要上的。
然后,就是今天早上慌慌张张的样子了,对上朝稍显生疏的,已经是宗室里表现良好的,大部分都……
早朝怎么上?这朝服怎么穿?我能不能悄悄在口袋里藏块点心?
谢介不是第一次上朝,却胜似第一次上朝。与房朝辞一同坐在牛车中,在寂静的御街上奔驰时,他整个人都昏昏欲睡、不知今夕何夕的。虽然最近他已经习惯了早起,但也没有这么早的!突然意识到了五更才起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朝天门城楼上的四更鼓准时敲响,寺庙里的头陀、行者终于要带齐家伙事准备出门了。
在还未彻底消散的黑暗中,一盏盏红罩宫灯照亮了宽宽荡荡的御街,不同规格、纹饰的马车、轿子,在衣着打扮不尽相同的仆从侍卫的拱卫下,从雾露中匆匆而来,又从雾露中匆匆而去,直奔凤凰山下的皇城。
之前因为一场大雨,大启的官员纷纷从人道主义的骑马,开始心安理得的坐起了轿子。
轿子平稳又舒适,很快就取代马匹成为了朝臣们上朝的主要交通工具,但四抬、八抬的轿子过于庞大,在加上各种随从啊什么的,十分之占地方,轿夫的脚力又不可能过快,也就直接导致了从家里出来有可能空无一人、却越靠近皇城越拥堵的奇景。
谢介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样子,今天早上还尤为的乱,因为和谢介一样初次上朝的宗室都保留着乘坐马车或者牛车的传统。
“咱们不会迟到吧?”谢介有点后悔早上赖床了,他迟到无所谓,连累早早起来等他的房朝辞就不美了。
“我要是这个时候走,肯定迟到,你就不同了,感谢世子捎我。”房朝辞笑的信心满满。
怎么着呢?
因为虽然大启没有车辆限号之说,却有小官要给大官让道的尊卑之别。街道之上几乎每几十步就有一个小巷,有经验的探路仆远远的看见后面赶来的红灯上的字样,就知道对方和自家阿郎官阶的大小,是该他们退避到小巷给对方让道还是反之。这些小巷的作用之一,就是方便小官给大官让道。
哪怕今天多了很多没有经验的宗室也没有关系。因为宗室的爵位都高,没有实权,却有虚衔,只有别人让他们,断没有他们让别人的道理。
谢介就更不用说了,谢府的灯笼一打出去,鬼神都要退避。远远看着人头攒动,却能一往直前不用刹车,因为还没等谢介的车到眼前,各路轿夫都已经让了道,甚至还包括提前打听过上朝规矩的宗室马车。足可见镇国大长公主之势有多盛。
以及,是的,谢介出门打的从来都是她娘的灯,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有本事你也找个大长公主当娘啊!看她认不认你!
皇城已经近在眼前,仰头就能看到嘉会门内大广场上十五米高的旗杆,一张刺绣的硕大龙旗迎风招展。这代表着今天有朝会或者庆典。
进皇城,入宫门,过水桥,就是一殿多用的正殿了,今天大殿的匾额是最正式的。
在朝会正式开始之前,朝臣可以去偏殿等候,由于今天来上朝的人太多,偏殿准备了好几个,宗室与大臣毫不意外的被分开了。
谢介穿着鲁国公世子的绯色朝服,百无聊赖的坐在宗室堆里,被无数闻姓亲戚簇拥,大部分都是想和他打听风声的,也有约他改日一起出门去浪的,许久不见谢介,狐朋狗友都有些想念。
谢介既不姓闻,也没有高辈分,甚至在爹死了这么多年之后还顶着个不伦不类的世子头衔,但在这种时候他永远是宗室里的头一个。
因为他娘是宗室中难得的掌权派,还是掌了大权的那种。
大启的宗室基本就是一群被养废了的存在,因为在太祖那么忌讳宗室之乱的情况下,不上进就是一种上进。久而久之,整个宗室就形成了终日无所事事以混日子为荣的怪圈。
这也是为什么神宗在没有成为皇帝之前,可以理直气壮的纨绔成那个样子,因为大家都这样。
“到底怎么回事啊?”有以为是自己犯了事要被整顿的宗室子弟。
“我好困啊,不睡觉,毋宁死!”也有三十几年从未早起的神奇存在。
“这茶也太难喝了!怎么伺候的?!”还有养尊处优,不是贡茶、名茶就看不上的大爷。
反正就是半点没有上朝该有的样子,倒像是一群兔子开大会,刺激又新鲜。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总忍不住脑补那个一群兔子围在一起小声逼逼的表情包233333
*上朝路上要“限号”让道,这个是真的,宋朝都城的天街上,有很多小巷子,就是为了方便让小官给大官让道准备的。
*因为一场大雨,南宋官员开始了做轿上朝这也是真的。
第44章 第四十四份产业:
对于这群闻兔子来说,上朝真的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虽然嘴上多有抱怨,但其实内心里还是怀揣着一些和上巳春游差不多的激动的。
反正这个偏殿里都是自家人,丢人也丢的很有限,大家基本都没掩饰自己看东看西的好奇,还会从嘴里蹦出无数匪夷所思的问题。最夸张的莫过于谢介的一个比他岁数还大的表侄,正指挥人给他和大殿作画。
“欸,你会不会画啊?”
谢介的这位表侄与神宗那是如出一辙的圆润,却没有神宗自知,总觉得自己还是个身轻如燕的宝宝,对着昨晚特意和神宗从画院要来的画师吹毛求疵。
“我虽然没有表叔纤细吧,但也没有他两个壮啊!”
画师朝谢介投来了求救的目光,这已经是艺术加工后的成果了好吗?还两个?三个都绰绰有余了,我真是谢谢您嘞。
谢介默默的打量了一眼他表侄,然后就毫不犹豫、义正言辞的加入了讨伐的队伍:“对啊,我们大郎哪里胖了?和我也差不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