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介小时候经常和他表哥在宫中玩这个,由大舅和小舅带着他们。
但在谢介心中,他最想要的其实还是他爹带着他。
如今终于一尝所愿。
哪怕谢介这一回并没有办法亲自投掷,他都觉得开心的不得了,他也十分唯心的觉得,庭燎比放炮好玩多了。
谢鹤则在想着,我儿子怎么这么乖呢!看看对门老将军家的小孙子,皮的跟个窜天猴似的,庭燎只玩了一次就死活不乐意了,他觉得放炮仗和烟花更刺激,气的老将军拄着拐杖骂,中气十足的声音仿佛整条街都能听见:“我小时候能玩庭燎都觉得稀罕,你倒好,还嫌弃!”
谢鹤莫名的有点骄傲,我儿子就不嫌弃!还特别开心!我的儿子怎么这么棒呢!
之后的除夕晚宴,谢介因为没有办法吃,一点都不想去描述,什么馎(bo)饦(tuo)、春盘、屠苏酒,他统统不想吃、不想吃!一点都不想吃!
谢鹤笑眯眯的提醒他儿子,擦擦嘴角的口水在说话。
当谢介真的去擦的时候才发现上当了:“……”真的,这和他想象中的爹一点都不一样!一点都不体贴!不男神!生气!
“不气了,好不好?晚上爹带你去皇城看傩(nuo)戏。”
准确的说,不应该是傩戏,而是由此衍生而出的神鬼游行。
在这天晚上,谢鹤带着谢介早早的去了皇宫,站在最高的台楼上,看到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从皇宫中出发。
他们是由御林军和教坊司的歌舞伎组合扮演的神神鬼鬼,有人扮天兵,有人扮百鬼,还有各种神仙鬼使。大家佩戴着骇人的青面獠牙面具、穿着绣画的彩衣,手里拿着金枪、银戟、木刀剑,还是五行旗和龙凤旗,在一阵吹拉弹唱的鼓点声中,这支百神齐聚、群魔乱舞的队伍,会从东华门而出,转去龙地湾,将邪崇埋葬于此。
用人扮鬼,来吓唬鬼。
年年都要来这么一个出,十分热闹,在家中的百姓有机会的也肯定要出来看看这绕城一周的神鬼队伍,送一送“神仙”和“妖魔”。
锦衣华裳,锣鼓喧天,不管是何时何地,大启总能过把生活过得烟火气十足。
在一片灯火煌煌中,阖家欢乐、团圆迎春。
谢介望着谢鹤如松如竹的背影,哭的稀里哗啦,他不断的擦着自己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谢鹤吓的忙上前问他是不是被吓到了:“不怕啊,不怕啊,万事有爹呢。”
“我不怕,”谢介认真的仰头看着他爹,“我是高兴的。”
真的很高兴,在漫长的人生中,终于有一个年,是和他爹一起度过的。
“我有没有说过,我特别特别喜欢你?”谢介的身影已经一点点开始变淡,他也预感到了自己就快要离开了,拼了命的想要和谢鹤说话,“除了娘以外,全世界都不会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
谢鹤目送着自己的儿子离开,面容温柔,眼神哀伤,哪怕谢介什么未来都没有透露,但其实他已经从细节里推断出他大概是活不到儿子长大的:“哪怕我们还没有相遇,我也已开始期待;哪怕在你未来的人生中也许我会缺席,但请相信,我也特别、特别喜欢你,全世界除了你娘以外,再不会有人比我更喜欢你。”
谢鹤的文采天下皆知,但谢鹤的大白话却只说给过他的爱妻和稚儿。
因为这就是谢鹤在小时候感受到的最温暖的爱,简单质朴,又直白热烈。
等谢介在睁开眼,他已经重新长大了,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双眼失神,不知今夕何夕。
直至谢介找到了他爹一本杂记。
五年春,吾妻归宁。忽见吾儿,不可触。常起居,买年货,庭燎享乐,皇城看傩。入夜,儿乃去。
一枕黄粱,真邪?假邪?
第132章 番外五:
谢介和房朝辞的婚礼最终还是依着谢介的意思, 定在了冬末春初,这个预示着冬天终将过去, 春天万物复苏的时节。
家家户户喜气洋洋准备开始迎新年。
大长公主一边抱怨着“这一边准备新年一边准备婚礼,怎么忙的过来”,一边神奇的在最后一刻给谢介准备好了所有, 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女皇叹为观止:“……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当母亲的潜力都这么可怕的吗?为了孩子也只是当了一个女皇的他, 是不是在某种意义上输了?
文帝早已看破一切,他摇头失笑, 给发妻解惑:“姑娘从豚儿三岁开始,就在给豚儿准备老婆本;姑父在豚儿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在积攒迎亲的资财;之前和豚儿说的那些不过是吓唬他的话而已。不要说还有一段日子才结婚了, 哪怕豚儿立时立刻结婚,姑娘都能给他准备出来。”
“可京师之前, 不是……”雍畿之殇, 短时间内是很难恢复了。
“公主府虽然没了, 但姑娘当初就怕被豚儿翻出来这些, 早早的就藏到了别处, 东西都安然无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聂女皇听的若有所思, 她是不是也该留一手以防万一?他们家可不只有一个儿子, 还有一个千娇万宠的宝贝女儿呢。
虽然这个女儿并不省心, 三天两头闹着要去找小叔带她去月亮上玩, 并且蓄谋已久的想要缠着他爹给她换个封号,从燕国公主变成月亮公主。
哪怕是觉得对儿女亏欠良多的文帝,都没有办法昧着良心顺了女儿的这个意。
“为什么啊?!”梦梦一脸梦碎的表情, 心如死灰的看着她诈尸的爹,生气的嘟着一双花瓣似的小红唇,“再也不要和你天下第一好了!”
“没事,没事,天下第二也挺好。”文帝化身傻爹,特别知足。
“不给你改封号,是为了你好,”女皇在一旁帮腔,“你长大就知道了。不信去问问你姑祖母。”
大长公主至今都不太愿意和别人解释她和驸马之间的爱情乌龙,因为一解释,就绕不开“仙娘”这个充满了黑历史的名字。甚至很多谢鹤写给大长公主的情书遗作,流传至今都已经没有了标题。因为那些标题往往都是什么念仙娘、赠仙娘、九月初三风雨大作感怀仙娘……仗着死者没有办法为自己辩驳,大长公主统统把那些诗文给改成了《无题》。
无题一,无题二……无限排序,反正日后需要背诗的不是她。
咳,扯远了,说回婚礼,大长公主把儿子的婚礼准备的可以说是庄重中不失活泼,紧凑里不缺休息,没有一处不是按照谢介想要的样子装饰出来的。
但就像是每一个含辛茹苦的母亲一样,大长公主付出了多少,就一定念叨了儿子多少,比唐僧还要愁人。
“我也想帮你啊,但是你不让啊。”谢介发出来自灵魂的呐喊。
宴会什么的,谢介不要太拿手,他这辈子短短二十年,把才艺点基本都充实在举办各种主题的宴会上了。但是偏偏他娘就是觉得他不行,一会儿怕他捣乱,一会儿怕他累着,最重要的是嫌弃他瞎指挥。
可谢介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干吧,又会被大长公主唠叨:“谢豚儿!这到底是咱俩谁的婚礼?!”
总而言之八个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到最后,这对母子还是要绕回老话题。
大长公主:“你说你干什么这么着急成婚!”
文帝白龙鱼服,坐在公主府的花厅,悄悄给谢介翻译:“你不知道我舍不得你?”
大长公主继续叉着腰骂:“你个不争气的!”
文帝:“娘永远以你为傲。”
大长公主:“真的烦死你了,别凑过来!”
文帝:“还不快来夸夸我!”
文帝的翻译最终还是被大长公主给听到了,她冷笑一声,一手提着谢介的耳朵,一手提着文帝的,把他俩都给扔去了门外,罚站!
文帝幽幽表示:“我真的是一个起死回生,让你们想念多年的人吗?”感觉一点尊严都没有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