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书尽烽烟事+番外(27)
他晃动的手不停的在挣扎,我怕他这样会重新挣裂伤口,就央着李哥一起摁住他,还得注意不要碰到他的伤患处,直到过了好一会,他才又沉沉的睡去。
李哥戏笑的说,“这小子真是力大无穷,连受伤了也这般的带劲。哎……今早他来帮我的时候还是精神爽朗的,真看不惯他这么虚软的躺着……”
我本来还强忍着的泪意却被李哥的话触动开来,眼眶泛红的直直看向长秀,忍不住伸手拨开他额前凌乱的头发,红肿的脸庞还没有褪去稚气,才十五岁的年纪,却总是像保护神似的什么事都站在我身前。他才不过十五啊……
两年多来一直对我照顾的长秀,会为了我不要性命的长秀,如今只是需要一个干净的地方修养,我却连这点事都办不到,怎么对得起他的好?
李哥见我哭得像泪人似的,惊慌失措,想安慰也无从入手,只在一旁着急的喊着,“玥丫头,好端端的你哭什么?是我嘴拙,你别哭了!长秀不也救过来了么?当高兴才是啊……”
是啊,还有什么比活着更珍贵?
我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又哭又笑的说,“是我失态了。”原谅我还不习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哭诉,那样会越发的彰显自己无能。我用手背胡乱的擦着泪痕,虽然眼睛虽然还蒙蒙的一片,可是却明明白白的看见李哥身后的,是不知何时出现的仲孙静月,而他看着我的眼神若有所思。
他见我发现了他的身影,就从善如流的接着说道,“我方才和孙兄商量过了,他有一座别院可以借用来暂住,如果长秀兄弟去那里修养的话,或许对恢复身体有助益,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可是愿意?”
听他的话,我心头一喜,孙妙手的别院,可是比洺州的一般富贵人家的主屋还要好,怎么会不愿意?只是这样好吗?我迟疑的望着他,说,“这样会不会太打搅孙大夫了?”
“怎么会?反正我也要在洺州逗留一阵子,到时免不了叨扰到孙兄的。长秀小兄弟既然是为了救我而伤,于情于理,我自当负责到底不是?”
“玥丫头还想什么呢?赶快答应人家啊,你也想长秀快些好吧?”李哥推了推我,好像有些埋怨我不识相。
“如果我们走了,岂不就剩你一个人了?”我喃喃道,有些担忧的看向李哥。李哥走南闯北,无儿无女,同住在一个园子,是大杂院里最照顾我们两个的人了,我们一走他不久冷清的一人独过了?
“你担心我做什么?我自己能照顾好。你别忘了,我迟些还得去东郡呢,那里灯节人多,可以赚个够,你们顾好自己才是,别老担心有的没的!”他拍拍我的肩膀,不甚在意。
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是,便向仲孙静月福了福身子,温和的道谢说,“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先一步离去的孙妙手很快就差人来接我们。他想得周到,同时来的还有两个杏林堂的学徒,帮忙转移还有重伤在身的长秀。就这样我们辞别了李哥,和仲孙先生一起离开了大杂院,坐着马车往孙妙手的别院而去。
这是个小巧精致的别院,分东西二进,虽不大,可处处透露出修造者的心思,华而不俗。西厢是药房和堆满医书的书房,看来是孙妙手闲来休憩之所。东厢则是我们现在居住的院落,仲孙先生住在我们不远处,他每日早晚定会来看看长秀,然后才回自己房里。有时孙妙手会来找他,两人一闭门又是半日不出,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不过这些是别人的私隐,我也不会多事的去探寻,我眼下最希望的,是长秀快点好起来,恢复原来活蹦乱跳的模样就好。
在别院里,长秀得到了最好的照顾。也许孙妙手是看在仲孙先生的面子上,隔三差五的就来给长秀复诊,连换药也亲力亲为。长秀如是半睡半醒的昏沉了将近十日,意识才渐渐的恢复清明,可以进得一些粳米粥,伤口也慢慢的开始愈合。
隐处唯孤云
“小玥,这药好苦,我不喝行不行啊?”长秀歪斜的靠在床头,皱着眉哀哀的看着我,对我手里的药一脸嫌弃的避而远之。
现在他脸上的红肿淤青都已经渐渐的消退,只剩下浅浅的痕迹,还差内里的调养了。不过能如此精神奕奕的跟我较劲,估计也快好了。我故意板起脸,声音冷冷的对他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吃药你还想好?给我快点乖乖的喝了它!”说罢便把药递到他跟前,他嗅了嗅,推开药碗,偏过脸像个孩子似的直摇头。
我冷哼一声,看向他的眼神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这种伤若不是切实的好了,等以后会有后遗症的,当然不能依他的性子乱来。
“我已全好了,不用再吃药了!你瞧,我老虎都能打死几只,是真的大好了!……哎呦!”他见我不悦,急急的叫嚷着,为了昭示自己“好了”,好像露一手,结果弯胳膊的时候动了旧患,便痛得龇牙咧嘴的,好不可怜。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肯做让步,再次把药碗端到他跟前,“快点趁热喝,待会凉了药效就不足了,难道你还要我再煎一碗不成?”我无力的叹着气,这种劝药的戏码几乎每天都上演,长秀一向是无畏任何的苦,却独独害怕中药的苦涩,吃药跟要喂他毒似的,实在艰难的可以。
“呵呵,不知何时长秀已成了大夫了,快比我要厉害了啊……”就在这时,一脸戏谑的孙大夫和仲孙先生缓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我起身向他们见了礼,“孙大夫,仲孙先生。”再看长秀,他的脸早已红通通的,被孙大夫的话困窘得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我……不是……哎呀……拿来!我喝就是了!”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药碗,闭起眼睛就一股脑的喝下去,急的差点呛了喉咙,连连咳嗽,“哇,苦,好苦!”
“哈哈,我之前给你包扎敷药的时候也没见你喊过一声苦,怎么吃个药就叫苦连天的?”孙大夫没有恶意的笑话着长秀,弄得长秀无地自容,绯色的脸憋着气,把被子往脸上一蒙,躲着不敢看我们。
“孙大夫见笑了,他就是使小孩子性子才这样,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我收拾好药碗,顺着孙大夫的话打趣他道。
“谁是小孩子了……”他在被子里还不依不饶,闷闷的说。
孙大夫含笑着上前拉下被头,在床沿上坐下来,细细的拉过他的手给他把脉,良久后笑道,“嗯,看来真的已经大好了,只需再调养几日,你就真能上山打老虎了!”
“是真的?”长秀喜出望外,似乎看见了光明远大的前程。
“我孙妙手还能说假话?”孙大夫轻拍了下他的额头,笑意盈盈。
静静的站在一旁的仲孙先生也感受到长秀的喜悦,同样浅笑连连,不过他却一直没有说话,我偷偷的斜看过去,只见他深思的眼恍惚得出了神似的,像是有什么心事。
转眼间已是显仁三年末,长秀的伤在悉心的调理下也好了七七八八了。仲孙先生仍一如既往的深居简出不知是因为忙碌,还是因为长秀也不再需要医治,孙大夫已经很少来这个别院。而且他即使来了,每次也是急色匆匆,面容冷肃,看起来多数不欢而散。
这一日,我才从茶房出来,便看见孙大夫拧着眉头,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越过院子顺眼看去,仲孙静月伫立在轩窗前,眉目在斜阳的映衬下愈发的丰神俊朗。
他似乎也看见了我,微微扬起淡笑,清雅如水,似乎一直未发生过令他动容的事一样淡然。我忽然有个恶趣味的想法,不知到底要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他倏然变色呢?
我也对他回以微笑,转身回到茶室,利索的冲了一壶好茶,朝他的书房走去。也许是知道我要来,书房门扉光明磊落敞开着,而他早已静候在炕桌旁,翘首以待。
我也落落大方的走进去,仔细的摆好茶具后,缓缓的为他斟上一杯。顿时茶烟袅袅,一室芳香,为冬日带来丝丝的暖意。
他优雅的端起被子,仔细的轻抿了一口,才轻缓的说道,“还是你泡的茶好喝,齿颊留香,让人流连。”
看他极为欣赏的我的茶艺,我心里也乐开了花,却还是说道,“是先生过誉了。”在说话时我眼尖的看到在炕桌上还有一盘未曾下完的棋局,想来孙大夫刚才是在与仲孙先生下棋,却不知因何不欢而散,竟还在落子的中途就离开了。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也瞧见了那盘残局,轻笑的看着我,“你不问发生了何事?”
我轻轻的摇摇头,垂下眼帘,为自己满上一杯后才对他说,“先生若是想说的话自然会跟我说,若不想说,我问了只会自讨没趣不是?我这人不大喜欢盘根问底。”不能说没有好奇,可是我还没有那个资格去理人家的私事。
他听完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想到了些什么,失笑道,“你这丫头!年纪小小的,说起道理来却都是一套一套的。”
我立即不满的嚷嚷道,“先生,你年岁比我大不了多少,也叫我丫头似乎不妥吧?”难道我给人的感觉都是长不大的?谁见了我都丫头丫头的,连长秀那小子也是,没大没小,似乎我还是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