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三扯了扯嘴角,“哟,这不是阿文家弟弟吗?正好找你来的。别一见你莽三哥就这么着急上火的。又不上你家烧房子去。哎,先送小妹妹去医院,回头咱们再算账,行不?”
我见他拳头握紧,以为他当真要挥拳与莽三就地干一架,谁知他忍下来,抱起我,“你还好吗?”
我这会疼过了,方才有力气说话,“就是腿疼,其他还好。”
上车才发现,浑身被淋个透凉,关牧之亦然,两只落汤鸡攒在一块,没一处地方干慡。小腿上一阵一阵疼,我实在忍不下去,“流年不利,事事倒霉,我就是衰鬼附身,祸事不断。”
关牧之摸一摸我的脸,横竖都是湿答答,安慰说:“这是最后一件,往后就都否极泰来,好事连连了。”
“能有什么好事,我觉得我比大东还苦逼。”
到达医院,果然是小腿骨折,上夹板的过程中我疼得受不了,于是开始骂骂咧咧瞎念叨,把莽三骂的一个劲求饶。完事后自己又觉得过意不去,也不好意思道歉,就只埋着头藏在被子里装睡。
关牧之仍穿着一身湿衣服坐在c黄边,莽三压低了声音同关牧之说:“阿文现在很好,只是担心你们。这些钱你先收着,不够给我个电话说一声,回头就给你家送去。”
他们似乎在推搡,关牧之道:“我们不需要他的钱,脏。奶奶我自己能养活,不用你们假好心。”
莽三也不勉强,收起现金,“你不要也成,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戬龙城里头还真没我办不了的事。你要倔你就倔吧,跟你哥一个样,这牛脾气。过会儿这小妹妹的家长就要到了,我还得留足精神继续挨骂呢。”
这两个月,我可别想满世界瞎蹦达了。
阑珊忆梦
乖乖在c黄上躺平,我作为历经沧桑的过来人,忍不得多讲几句废话,“为什么不尝试着放下心防接受,钱没有错,生活苦难重重,转眼就要到高考,你何苦为此硬抗?”
关牧之像是被刺中要害,即刻反击,“你想说我不懂世事艰难,只顾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吗?尽管直说,何必绕圈子。袁野青青,我跟你不一样。六岁时父亲残废,母亲远嫁,奶奶四处拾荒为生,哥哥成日在街上混,口口声声要赚大钱成大业,却每每惹得满身刺青的男人提着刀上门要债,我必须侍奉瘫痪的父亲,端茶倒水,擦身洗衣倒马桶,一件文化衫从夏穿到冬,冷得长出满脸冻疮,被同伴嘲笑是穷光蛋赖皮猴。到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日子才好过一些,那时我竟然感谢老天,终于收走他。省得他继续折磨我,拖累我。六岁,我还未识字,却已识得人生。人如若没有一点骨气,要怎样走下去。”
冷冷,以轻蔑目光睥睨而下,“像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娇小姐又怎么会明白底层人,活着多么不易。”
我闭着眼,双手合十像一尊神佛,“你若永远以怨愤对待这个世界,周遭人事也将以怨愤回报,阿门——”
他对此嗤之以鼻,我因尽了全力,故而心安理得拉上被子蒙头大睡。醒来第一件事是抓住c黄边飞天超人一样骤然闪现的秦暮川,尊严面子之类统统丢进垃圾桶,生理上的折磨更加骇人,抓紧了他的手,苦苦哀求,“救命——快给我一支吗啡。”
他当然喋喋不休说些让人更加烦躁的安慰话,无非是忍一下就过去,我在你身边,哈,你又不是止疼药,现在光凭一张钟林毓秀的脸面就想将我迷惑,当我是谁,色*欲熏心的死胖子市长吗?
我虽说几乎完美,但因为老天爷那点小肚鸡肠便也仅仅止步于“几乎”两个字,最恶劣习惯莫过于怕疼,疼起来就暴躁,暴躁时就爱摔东西赶人,我真佩服自己现在居然还有力气手指门口叫他滚,把现年倒霉运势一并归罪到秦暮川身上,例数他十大罪状九大恶行,罪刑累累,罄竹难书。
清醒时不禁感叹,人说女人不讲道理时比夜叉更可怕,窃以为,女人基本上属于不讲道理的种群。
而眼前,我将秦暮川皱着眉攥着拳,焦急无助的模样当作求饶,他郑重其事地说:“今晚我去废掉莽三一条腿,就当给你赔罪。怎样?”
他低头接一个电话,我听见是女声,陡然间内火上窜,抢过他手机便扔出窗外,干完坏事还要挑衅地扬眉回视,换做以往,他一定暴跳如雷,要与我大吵一架,而今真是犯贱,居然弯了嘴角,用逗维克的目光浇灌我,摸摸我窜着火苗的脑袋,道一句,“十足十的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