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每晚梦我(8)
她只是曾经见过齐王一面,不算认得,而且在拦下马车之前,她也不知道车内坐着的人会是齐王,这么算起来她也不算在说谎。
她带着病又刚哭过,清丽的嗓音里透着些婉转的音调,似丝弦似莺啼,若是放在旁人身上,见此景恐怕早已动容。
可周誉却只是抬眉瞥了眼,那眼里没半点的怜惜,甚至还极轻的嗤笑了声。
马车内只有他们两人,就算是半点声响,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沈菱歌原本还在恳切的说着如何报恩的话,听到这声笑,立即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傻话,怯怯地闭上了嘴。
他是堂堂齐王,大周战神,千金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沈菱歌提起的心跟着往下沉,她身上没有银钱,她没有丝毫的利用价值,她凭什么要求别人救她?
她闭了嘴,周誉也没说话,马车内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周誉以为面前人又昏睡过去时,他垂落在身畔的手掌,被人轻轻地挠了挠。
她的手指圆润细长,划过的动作又轻又快,就像是绒毛轻颤,若不是他的五感敏锐,甚至怀疑只是阵风飘过。
她缓慢跪坐起,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血水染红了脖颈和衣衫,在昏暗的车内,像朵摇曳的赤莲羸弱妖艳。
她记得以前婢女们说到齐王时,除了说他是个嗜血的杀神外,最常提到的便是他不近女色,后院之中尚无妻妾。
且最为重要的是,在幼帝登基的第四年,绞岭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叛乱,齐王带兵前去绞岭捉拿叛军,却在山谷之中遇伏,他与随行五千将士将会葬身绞岭。
当时这事引起了朝野轰动,就连远离人烟的沈菱歌都听说了,为此还惋惜不已,不管朝堂如何争斗,齐王都是大周的战神,少了他就像是少了根定国神柱。
若她真的再世为人,重回十六岁这年,那此刻便还是崇安二年,两年后崇安四年,齐王将会遇伏身亡。
就在方才屏息静默的须臾间,她想通了,齐王尚无妻妾手握重兵又没几年可活,岂不是比任何人都更适合,做她驱赶表哥的救命符。
她不仅要活下去,还得留在齐王身边,至少得跟着他进京才行。
想到此,她才会脑子一热,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她头次做这等勾引人的事,做完后浑身僵硬手脚满是虚汗,却也没机会后悔了,硬着头皮继续表衷肠。
“大人若是肯救小女,小女愿为奴为婢,来世结草衔环,也要报答大人的恩情。”
她跪伏着,看不到周誉的神色,只能捏着掌心等待着判决。
微风拂过布帘,外面的天色正由暗转明,薄雾散去天光破晓,马车竟是一夜未歇。
过了崎岖难行的那段路,车走得缓慢平稳起来,烛火乍暗忽明,就在沈菱歌以为死定了的时候,一只滚烫有力的手掌擒住了她的下巴,迫着她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她的眼眶发红,可双眼却像春日初融的雪,澄澈纯净,鼻翼的那颗若隐若现尤为撩人。
眼前的脸和他梦中的女子相互交替着,周誉的喉结滚了滚,染血的拇指在她下颌上细细摩挲着。
片刻后,他淡声道:“哪个菱歌。”
“菱角的菱,诗词歌赋的歌。”
“林逢知是你舅父?”
“是,是小女的三舅父。”
沈菱歌自遇到山匪后,便害怕同男子靠近,前世就连表哥也难以忍受。更何况周誉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压迫感,以及那略带暧昧的动作,都令她战栗不止。
可路是她自己选的,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她猜测周誉不喜欢太过柔弱的女子,不敢漏出半分的畏缩,强撑着与他对视。
而后她就看着那俊美的脸,朝着她一点点靠了过来,两人近到相距不过两指,气息相抵,鬓发缠绕。
他依旧没停,眼看着两人的脸颊便要相贴,沈菱歌到底是没忍住,蓦地闭上了眼。
浓密的长睫轻轻颤了颤,手指不安地攥紧了衣袖,想和做是两回事,她还是做不到。
令她没想到的是,正当她沮丧懊恼之时,一声促狭的轻笑传进了她耳内,他贴得很近,热气全吹在了她的耳垂上,酥酥麻麻还有些痒。
笑完下巴上的手也跟着松开了,他的长腿舒展,大喇喇地往背后靠去,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沈菱歌却有种被耻笑的错觉。
她惨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潮,咬着下唇,局促的扯着衣袖,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一个圆滚滚不足手掌大的玉瓷瓶,滚到了她的膝盖旁,她愣愣地抬头去看。
就见周誉在擦拭手中的宽刀,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