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他想开了(285)
他答应过一个人不会抛下他。
他答应过薛放离不会抛下他。
“手术成功。”
这是江倦丧失意识之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再醒过来,已经是十天后了。
江倦茫然地坐起来,他努力辨认,确定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又伸手抚上心口,没有任何开过刀的痕迹。
是一场梦吗?
他回到了手术台上,情况还很危急,但最后手术还是成功了。
“你醒了。”
“咯吱”一声,有人打开房门,披着破袈裟的老头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进来,江倦抬头一看,立刻就认出他来了。
“阿难大师……”
阿难摆摆手,问江倦:“感觉怎么样?”
江倦迟疑道:“还好。”
阿难点头,“那就好。”
江倦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可又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反倒安静了下来。
阿难注视着江倦,面上再没有上回让江倦花钱消灾的市侩,他的目光之中,是洞悉一切的睿智,阿难微笑着说:“贫僧不是骗子吧?施主体格虚弱,神魂不稳。”
“……好像。”
江倦问他:“是你救了我吗?”
阿难答道:“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在镜花塔上,若非施主怜悯我们一老一小孤苦无依,第二劫便无法化解,若非施主可怜贫僧那徒弟瘦小,给他一颗碎银,他也不会为人带路。”
江倦一怔,阿难又说:“施主应当并非此间之人,你该归去,贫僧本不想见你,也不欲出手,只是……”
话音一顿,阿难的神色颇是诡异,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回忆。
那一日,男人来到他这草庐,眼中血色翻涌,神色更是凶狠不已,他盯着阿难,只像是从万鬼窟爬出的恶鬼,可怖至极。
“让他醒过来。”
男人散漫地开了腔,他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含着一股血腥气,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刀就架在阿难的脖子上,只要阿难拒绝,就会立刻抹开,阿难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叹下一口气,“罢了,他种下的善因,自然会结下善果。”
思及此,阿难缓缓地说:“施主与陛下情深似海,贫僧见之动容,这才出手相助。”
江倦问道:“我神魂不稳,你是帮我固住了神魂吗?”
阿难没有立刻答话,只是看向江倦的手腕,江倦低下头,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戴了一个红绳,上面串有一颗不规则的珠子。
“这是什么?”
“好东西。日后你要还回来的。”
江倦拨弄了几下,阿难满脸心疼道:“轻一点,你轻一点。”
江倦:“不能玩吗?”
阿难:“……也不是。”
阿难没头没尾地说:“就怕他找上门,作弄了他一下,结果固神魂,他竟砸了神龛,取了祖师爷的舍利子来用。”
舍利子?
江倦听懂了,他看看手腕上的东西,一下子就不想再碰了。
阿难还在嘀咕:“人还可以讲道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道理说不通,动辄打杀,跟个鬼一样,佛祖见了都得愁。”
江倦:“……”
阿难一提起这佛祖见了都得愁的玩意儿,脸色都青了,他煞有其事地对江倦说:“镇好他。日后你可要好好镇邪,莫再让他为祸四方。”
江倦只好回答:“我尽量。”
既然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阿难挥挥衣袖,赶蚊子似的说:“醒了就快走,你若再耽搁,他以为你没醒,又要砸了贫僧的草庐。”
江倦还挺不好意思的,“对不起……”
知道阿难说得对,他要是再磨蹭,薛放离可能真的还要为难他人,江倦就下了床。
他扶着墙走了几步,忽然之间,江倦想起什么,问阿难:“我留在了这里,那我的家呢?”
阿难回答:“待贫僧取回舍利子之时,便是你归家之日。”
江倦点点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我看了一本书,然后就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吗?还是说……它是真实存在的?”
其实江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好像是做了一场梦,来到了书中的世界,可也像是做了一场梦,回到了他所谓的真实的世界,回到了手术台上,甚至面临了一次濒死的情况。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阿难笑了笑,“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假?”
“一切都是虚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①。一切又都是真实,一花一叶,一草一木,你触碰得到,你感知得到,它就存在于此。”
江倦听得发懵,阿难又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三千世界,你的魂在哪里,哪里就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