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清欢+番外(380)
她未喊得几句,曾府的一个管事已出来,神情冷漠,将一个信封给了老妪:“是秋来疏忽了,我们曾府怎会赖账,你大喊大叫做甚。里头是钱凭,自去银柜取了吧。”
老妪钱契到手,便不再纠缠,上了骡车离去。
曾府管事扭头,看到姚欢诧异地盯着那远去的骡车。
他适才在里头,已听手下人说了几句,道是姚娘子不肯进门拜见魏夫人,就在墙根下等着。
管事心念转了转,带着讨好的口吻解说道:“这婆子的儿子,原也是我府里的马夫。去岁国子学几个监生有一次郊游,该着四郎做东,但正好遇上娘子你来府中做认义亲,在大郎院里,教四郎救下了……四郎那日没去,马夫带着车去的,不想,一车人夜里回来,翻入了城外的汴河,都殁了。这婆子孤苦,枢相吩咐了,每季给她些银钱度日。”
姚欢惊愕。
她脑中空白了几息,渐渐反应过来。
倘使自己没有穿越,那姚家姑娘可能就真的一头撞死在汴河边了,也就没有后来发生的事。而自己那日来曾府,被曾恪险些推到井里时,曾纬出手相救,也因此留了下来、直至护送她与姨母回家,没去什么郊游。
如此说来,曾纬的确是救了她姚欢一命,但,曾纬又何尝不是因此而躲过一劫?
姚欢再一思量,似乎更明白了。
为何她在穿越前的现代时空里,所读的史料,没有一则提过曾布这个幼子为官为政的事迹?
因为,他在公元1095年的初夏,还是个没得到功名的监生时,就已经殁于汴河。
原来,曾纬,才是她穿越来后改变人生的第一个人!
一时之间,姚欢心头涌上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仿佛一个荒诞的梦。
“姚娘子。”
晴荷在身后唤她。
魏夫人大约终究端着老牌京城名媛的身份,没再含糊,果真签收了那几件贵重珠宝。
姚欢接过盖着印鉴的收讫凭据,冲晴荷笑笑,又将身侧包袱取下打开,取出一件衣服还给她。
是那日晴荷披在她身上遮羞的褙子。
午间的阳光那么亮堂,但晴荷觉得,都没有眼前这女子的眸光亮。
或许,小小的星辰,在光明的尊严上,的确,未必输于不可一世的中天日月。
晴荷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新的惶恐。
这看起来有点倔强但不刁滑的姚娘子,做不成自己的主母了,不知四郎将来要迎进门的,是这京城中哪家权贵人家的千金呢?
不远处,有两副目光,亦落在姚欢身上。
“我就说,她和曾府有些古怪。不像只是认了个干亲、免了曾枢纵容孙子逼娶民妇的麻烦,那么简单。在襄园,她那模样,像是被曾家公子强占了身子的。”
张阿四眯着眼睛道。
他近旁,站着个不到三十的妇人,面容妩媚,但神态气质流露着鄙俗。
“阿四,你得谢我,要不是我偷偷地去富贵人家放火,教你们这些禁军能救火讨赏钱,你怎会见到有趣之事?”
张阿四道:“我和兄弟们将你从逍遥洞里赎出来,这大的恩情,你怎么不谢我?”
妇人默了默,又道:“你且去打听仔细了,若那丫头真的又被曾家欺负过,我好歹是她母亲,大可上门要个说法。若没被欺负,是不是,有其他的生财之道?待弄到钱,赁了新屋,就能将汝舟接回来。”
张阿四睨着她:“那我呢?”
妇人道:“你搬来同住。”
第259章 同“情”人
尚未立冬,泾原路和环庆路之间的大山,已迎来了初雪。
积雪令大军归乡的节奏缓了下来。
好在粮草尚够,慢些便慢些,对营中的老弱和伤员,反倒利于修养。
刘阿豹的肚子,愈合得不错,说话的中气,眼见着就足了起来。
他靠在帐门口晒了会太阳,抚摸着邵清每隔三日就帮他换一次清洁桑皮布条的肚子,扭头看看那救了自己一命的夏人。
“马庆,你怎地一路来,都像邵先生的影子似的,行军粘着他,驻扎时也不出他的帐篷?”
“我不敢。”
马庆淡淡道。他的目光,越过刘阿豹,投向帐外。
洒满阳光的雪地上,宋军军卒在蹴鞠。
破烂的革球常常陷在雪坑里,但年轻汉子们玩得不亦乐乎。
刘阿豹道:“喔,你是怕,你一个夏人俘虏凑过去,会挨揍?莫怕,我带着你。去不?”
马庆摇摇头:“很多时候,你并不知道,你身边的人,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
刘阿豹听这话绕口,又见他神色怪怪的,只道他在夏军中也常被欺负,所以若不是遇到急情,只怕一辈子都这副兔子趴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