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席地而坐(540)
他顿了顿,为了取得常锦煜的信任,又说道:“前辈应该知晓,仙凡有别,本不应该互通,这世上法则千千万,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我是知道一些线索的,只不过,我一直无法说出口,因为我不能越过这条线……前辈在这里滞留许久,能告诉我这里是否安全吗?”
“你是在担心天道,还是在担心神仙?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里是安全的。” 常锦煜笑了一声,双手抱胸,说道,“这里是仙冢,埋藏神仙的陵墓,所谓的玄圃神君,白玄,早已陨落,我没有亲眼见到他的遗体,如果你心生怀疑,我等会儿可以用事实来印证这一点。”
“还有,这里并不是有去无回的深渊,我其实知道玄圃堂的出口在哪里。”他继续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迟迟不离开,聂秋,我认为你所掌握的线索中,就有我的答案。”
第238章 霁月
能够独自一人, 顺藤摸瓜查到昆仑的所在之处,瞒天过海,盗走神像底下的鹿角面具, 挑在满月之时, 以面具为钥匙,开启昆仑,并且还能在这种地方安然无恙地呆上个一年,常锦煜说玄圃堂是仙冢, 还说他知道这里的出口在哪里, 只不过迟迟不肯离开罢了。
不愧是前魔教教主, 能够让正道几乎每个人都闻风丧胆的人。
聂秋想,如果再给常锦煜几年时间, 他说不定自己就能够将所有秘密都挖掘出来。
“好。”于是聂秋松了口,和常锦煜对视, 说道,“其实早在三个月前, 我就知道常教主你身在玄圃堂,也知道这地方的主人名为白玄, 不是借助他人之口知晓,而是亲眼所见。我看见占据了整个视线的巨大石碑, 从石缝中投下的光芒在上面肆意流淌, 我听见溪流潺潺的声音,也嗅到空气中潮湿、阴冷、密闭的气息……只不过我那时并不知道昆仑在何处。”
常锦煜的眼神沉了下去, 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问道:“你说,你看到我在玄圃堂。如果我没猜错,你其实不是亲眼看到石碑上的文字吧, 因为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右侧那面石碑的文字已经斑驳不清,光看是看不出来的,而我是一个字一个字摸索出来的。”
他的手指轻轻叩击着臂弯,眼睛微阖,又记起一件事来,“我大概知道你是通过什么东西‘看见’我的了,这件事情暂且按下不表,等你把你掌握的线索说完之后,我再细说。”
方岐生皱着眉头,问道:“三个月前,那时候你还在魔教总舵吧?”
“我接下来就准备说这件事。”聂秋说道,“实际上,这就是在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趁着方岐生睡下,便将前辈的生辰八字拿出来算了,想借卜卦推测出前辈此时在哪里。当时我并不知晓后来会发生什么,等到我看见前辈所在的地方后,幻象褪去,我发现我的指缝中、眼中、口中,都在淌血,眼前一片昏黑,我才明白原来这后果不是我能够承担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聂秋刻意停了停,既是想借此看看常锦煜所说的“这里是安全的”是否正确,又因为,他知道方岐生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将缘由说得含糊,但是那天晚上方岐生正巧和他提及常锦煜,如果说方岐生听不明白他做这些的理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聂秋的视线和方岐生的略微相触,方岐生的眉头锁得更紧,他兴许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直到这时候才敢确定,又因为常锦煜和黄盛都在场,他的情绪表露得并不明显,喉结微微地颤着,脸颊绷紧,牙关咬得很使劲,极力将所有想说的话都逼回了喉中。
在对视的那一刻,聂秋幅度很轻地对他摇了摇头,唇角翘起,是一个很浅的笑容。
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和你无关,他的眼神这样说着,道歉的话等我之后再和你说吧。
“然后,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三轮交相辉映的弦月。”聂秋重新看向若有所思的常锦煜,说道,“当我看到它的那一瞬,皎洁雪白的月光化作血一样暗红色,星河被烧成灰烬,其中的一轮弦月裂成了碎片,缓缓地下坠——我在虚妄中看到的东西,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有一个疑问。”常锦煜说道,“你所说的‘不能承担的后果’,应该不单是指的这个吧?”
聂秋迟疑片刻,往方岐生的方向靠拢了些,答道:“实际上,我因此而丧命了。”
黄盛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总感觉自己忽然就听不懂这些人说的话了,什么叫红月,为什么卜卦会突然出血,而聂秋所说的,他已经“因此丧命了”,到底是什么荒唐话?
可就是这么荒诞不经的话,常锦煜却听得很仔细,完全没觉得不对劲,末了,还顺势接过聂秋的话题,继续说道:“所以说,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