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席地而坐(246)
来之前,周儒猜想是不是季望鹤那头忽然对方岐生发难,还是说朱雀门和白虎门又在总舵打起来了,又或者是镇峨王忽然翻脸不认人,越想越忧心忡忡。
结果赶到望山客栈,站在方岐生面前的时候,周儒头一遭这么痛恨自己不会武功。
如果他会武功,他真想把自家魔教的教主从床上拎起来痛揍一顿。
可惜他不会。
所以,周儒的拳头攥了又攥,最后还是松开了,只能硬着头皮听方岐生絮絮叨叨。
方岐生说:“我有时候会忽然感觉心悸,就是那种,像中了软骨散似的。”
方岐生还说:“然后,明明是很甜的东西,我吃进嘴里都像是喝药一样苦。”
方岐生接着说:“我……”
周儒抬手制止住方岐生接下来的话。
要是再让他说下去,看这架势,估计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完。
打断方岐生的话之后,周儒按着太阳穴问:“岐生,我经常向你讲我和鹊鹊的事儿吗?”
段鹊的事。方岐生思考片刻,答:“没有。”
周儒痛心疾首地斥责他:“那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你直接讲重点好不好?”
他说完之后,觉得神清气爽了,稳定了心绪,耐心地等着方岐生的“重点”。
然后方岐生就沉思了起来,半天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不是吧。
周儒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方岐生不是这种磨磨唧唧的性格。
他深吸一口气,一瞬间感觉自己像照顾小孩儿的长辈,“是谁?”
是谁叫你如此犹豫,连一句“喜欢”也不容易说出口?
是因为对方在你的心中太过重要,还是因为身份特殊?
周儒如此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方岐生反而松了口气,感觉有点释然。
“聂秋。”他说,“是聂秋。”
周儒百感交加,气血上涌,几百个问句到了嘴边,最终只化为了一句话。
他指着房间内唯一的一张床,问:“你们这些天都是睡在一起的?”
看着方岐生点头,周儒已经想撂摊子走人了。
“谁动的手?”周儒决定先确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是谁先动的手?”
方岐生莫名其妙地看着周儒,觉得他的问题很愚蠢,“如果我们之间真的发生了点什么,我还需要专门把你找过来向你汇报吗?”
也对。
周儒仔细捋了捋思路,没想明白方岐生把他叫过来是为的什么,不会就是为了向他倾诉感情上的苦恼吧?他又不擅长这方面,问他有什么用?
于是他问道:“那你把我叫过来干什么?”
方岐生很不痛快地皱了皱眉,说道:“非要我说出口吗?聂秋是我的右护法……”
“然后呢?”
“我是魔教教主,他是我的下属。”
周儒怪道:“你就想这种东西想了半天?这有什么可纠结的?”
看到方岐生的眉头紧锁,周儒缓了缓,又换了个说法,问:“你是在忧虑什么?”
“刚刚说的那个原因还是其次,”方岐生叹道,“我不知道聂秋对我……是什么意思。”
一向心细谨慎的左护法若有所思地看了方岐生半天,看得他毛骨悚然,才悠悠问道:“你有这么喜欢他吗?喜欢到一定得确定他喜欢你?”
方岐生往上数的几任魔教教主,谁不是见了喜欢的人就立马动手绑回魔教的?
喜欢不喜欢是其次,魔教信奉日久生情,赶紧出手把人带回去才是正事。
毕竟,犹犹豫豫的,万一不小心给人跑了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方岐生说,“这还是头一回,所以我不大明白。”
周儒极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一些,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的小教主啊,凡事都有第一回 的,你想想你第一次到魔教,想想你第一次杀人,有这么犹豫过吗?”
这个年方二十三的人,忽然有种身兼重任的感觉。
他劝道:“反正你们两个平日里都睡在一起,等到晚上的时候确认一下不就行了吗?”
方岐生难以认同周儒的建议,“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周儒还想再说点什么,被方岐生一句话堵了回去。
“当初你和段鹊在一起的时候,总不可能是直接动手的吧?”方岐生摆了摆手,很失望的模样,“我不问你了,你净给我出些馊主意。”
周儒哽了哽,真觉得孺子不可教也,好好提建议还能被无端嘲讽一通。
他心里暗骂了一句,方岐生,我下回再认真听你讲这些我就是狗。
于是左护法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好,那你去问问黄盛的建议吧。”
我骂不了你,还不能借着黄盛之口骂你了吗?周儒一拍桌子,拂袖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