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人亲切有礼地说道:“竟然是王家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坐下喝一盏吧。”
王家下人对李老夫人却有些无礼,他仰着头说道:“小人消受不起,”他只管对着王氏说道,“舅爷晓得娘子在李家过得艰辛,特地派小人过来接娘子回南琅琊郡。”
李老夫人只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厉声道:“老身还道你们原来都是客,没有先到王家人这般无礼,王氏如今是我们李家的媳妇,怎能贸然跟着你们回王家?”
王家下人神情倨傲地说:“很快就不是了。”
“什么?”李老夫人不解。
王氏叹了一口气,终于站了起来,她对王家下人说道:“走吧。”
花厅门口,李年站在那里,面色灰白,他伸出手想要拦住王氏,但是颓然放下。
他颤抖着手问她:“你要去哪里?”
王氏看着他,目光很漠然:“这么多年来,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桑桑说得对,我应当为自己活一次。”
李年看着王氏,然后迟缓地移开眼珠看向了李桑桑,李桑桑迎着他的目光,无悲无喜。
李丛的话重新浮现出来,他感到内心巨震,肺腑都疼痛。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爱的人,都在恨他。
王氏的声音很低微,但分外清晰,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犹如惊雷:“和离书已经写好了,我与你李家,再无关系。”
王氏推开门,花厅内灌进一阵冷风。
李年失神地站着,李老夫人无力地瘫坐着,吴姨娘跪在地上,脸色煞白。
庄头娘子们和吹弹的乐伎们不安地左右张望。
第74章 药和秘密。
王氏离开李家, 原本是要马不停蹄地南下回南琅琊郡的,可是眼看着李桑桑和吴王的婚事将近,王氏便租了一处院子, 暂住几月, 只等着看完李桑桑成婚就能放心南下。
吴姨娘丑事暴露后, 被赶出了李家,她一个柔弱的妇人, 身上又没有什么钱,只能忍着屈辱费尽心思跟上了那个商贾, 他们两人离开长安,不知去往了哪里。
她的这个做法自然连累到了李蓁蓁。
如今, 李蓁蓁在沈家是愈发难过起来。
原本李蓁蓁心里存着希望,等李家的劫难过去,沈家依旧要仰人鼻息,那时候就是李蓁蓁扬眉吐气的时候,没有想到,李家劫难过去了, 她已经不是李家人。
从前沈母和沈桐对她的嗟磨是暗搓搓的, 她那时就觉得难以忍受。
如今,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折磨。
李蓁蓁曾经写信给李家, 希望能够获得父亲和祖母的同情,但是一切石沉大海。
她不知道李府在发生着什么。
李老夫人中了风,每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李年渐渐颓废下去,只是关在家中,连点卯都不去了。
除夕那夜后,李桑桑跟着王氏一直住在外头, 有舅家的人照应,日子倒比李府过得舒心。
李桑桑没有觉得目前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只除了近来她总是生病,愈发病弱了些。
可是王氏渐渐忧心忡忡起来,因为李桑桑的婚期迟迟未定。
李桑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一开始她以为是高樟那里犹豫,但是高樟来她这里满脸愁闷地告诉她:“是六弟搞的鬼。”
后来李桑桑也知道了,高桓暗中指使灵台郎胡言八道,说是近一年不宜婚娶,会折皇帝的寿。
李桑桑听了高樟告诉她的话半晌无语。
她知道这一年过后,皇帝就要驾崩,高桓是决心要将这件事拖下去了。
只是,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这是皇帝赐下的婚事,他如何能够得逞。
天下着雨,高桓独自一人撑了一把竹骨伞走到李桑桑住的小院里。
李桑桑坐在窗边看书,抬眼一看,高桓已经在雨中站了许多事时,他靴子踩着泥地,衣角已经被泥水沾湿了。
自那日围猎后,高桓隐约似乎遵从了她的意思,不再随意对她胡来,这让李桑桑大大松一口气。
她想,今日高桓过来,大约也只会远远地看她。
李桑桑站起来,关上了窗,决心不理会他。
但是很快,窗子重新开了,高桓从窗里跳了进来。
“桑桑。”他在叫她。
李桑桑静静地看着高桓,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高桓坐下,为自己倒了一盏茶,神色看起来有些落寞:“桑桑,我就要去高句丽了。”
他说这话,内心很想要乞求到李桑桑的一丝心软,尽管他知道李桑桑并不会对他心软。
果然,李桑桑什么反应都没有。
高桓心下微微叹一口气。
他应当如何破局呢?他心中的人就要嫁给他的兄长。
他只能一面命灵台郎献言皇帝,推迟这门婚事,一面加大自己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