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看了这荷包半晌,面色沉寂,隐隐有怒意浮现。
“将李长史请过来。”
六郎手中紧拽着他人的荷包,他落水时,必然离那人极近,他伸手拽着那人的荷包,却单单他落下了水。
岸上站着的两个小娘子安安稳稳,竟也没被六郎拽倒。
那小娘子没有试图救他,或者是,根本六郎就是被推下水的?
赵王已经问了出来,那荷包是李家三娘子的。
李年过来了,满头大汗地说了许多,绕不开一句话。
“她那么小,当然是吓懵了,所以不敢动,怎么可能有别的心思。”
王氏听说了这边发生的事,急匆匆赶过来,她见了赵王,慌忙就要跪地求情,赵王挥手,让侍女扶起她,李年眼疾手快,已经将王氏扶了起来。
王氏不动声色移开了手,王氏正要说话,赵王抬起手止住了她。
不知什么时候,吴姨娘站了出来:“依妾身说,这事如今是说不清楚了,不若等六殿下醒来再做计较,至于三娘子嘛,玩心大,惹了祸事,就去祠堂跪个几天,等查探清楚后,再来发落。”
“吴氏!”
“你闭嘴。”
却是李年和王氏同时出言呵斥。
小吴氏一怔,满脸铁青。
赵王看了一眼高桓,缓缓说道:“那就请令爱,去祠堂住上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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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桑看着奶娘一边给她收拾衣裳被褥,一边满脸伤感:“真是孽缘,怎么刚来就和三娘子犯了冲。”
奶娘嘟嘟囔囔:“我家三娘子最好的品性,不过是小孩子吓住了,怎么就大惊小怪。”
李桑桑在笑,眯起眼睛,眼尾像细长的钩子:“奶娘,可要小心说话,那位是皇子殿下呢,他们说,我差点害死他。”
“嗬。”奶娘不以为然,她没什么见识,对天家权势似乎也没有过分看重。
李桑桑走到了祠堂前,她接过包袱,对独自垂泪的王氏和沉默不语的李年说道:“阿耶,阿娘,不是大事。”
李桑桑口气有些无奈。
她转身走进祠堂,听见身后木门关上的轻微声响。
黑暗中,她安静地坐了下来。
她回想高桓看她的眼睛。
站在湖边,看着湖面上凝结出了一层薄冰,李桑桑在微微发怔,边上,高桓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一直试图和她说话,李桑桑根本不搭理。
她可以做到对高桓佯娇假媚,她一直善于伪装。
但……
李桑桑看着身边的高桓,她从未看见过这样脆弱无害的高桓,仿佛,轻轻一推,他就带着所有即将到来的威胁,消失不见。
李桑桑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高桓和她必然相互仇视,高桓所珍视的,李桑桑通通憎恶,李桑桑想要守护的,高桓只想毁灭。
李桑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她看见高桓惊诧地望向她,瞳仁中映出了面色冷淡的自己。
高桓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她,李桑桑感到胳膊一痛,拧了拧眉心。
但很快,高桓瞳仁一缩,他像是害怕惊吓到她,伤害她,他放开了她的胳膊,他的手渐渐滑落,他张开手,放弃挣扎,却若有所失一般,他握住了李桑桑的垂带上的荷包。
他坠落湖中。
***
屋内暖融融的,气氛却是死寂。
余下人都窥探着赵王的神色,担忧赵王一生气发落了他们,而赵王本人同样在忧心忡忡。
大夫施针完毕,又观察了许久,高桓没有醒来。
他额上有些冒汗,一遍遍摆弄着银针,余光看见赵王的脸更黑了些。
屋内静了一瞬,大夫简直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哪儿看。
然后高桓动了一下。
“六殿下!”大夫声音有些颤抖。
高桓的手指动了动,他的眉皱得很紧,眉心有了深深的痕,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赵王正要走过去,高桓忽然噩梦惊醒一般坐了起来,口中喊出:“不要上去!”
赵王一愣:“去哪儿?”
高桓掐住赵王的手腕,眼中布满血丝,凄惨又狠戾,他的目光缓缓移过赵王的脸,面色渐缓,垂下了眼睛:“皇叔。”
赵王脸上露出了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他又凝重了脸色,“你一向沉稳,怎会跌落湖中?是这府里有谁要加害于你?”
高桓摇头:“我自己掉下去的。”
赵王郑重道:“六郎,这不是一件小事。”
高桓抬头:“皇叔多虑了。”
他握着赵王手腕的手松开,一枚荷包掉落下来,他心下一沉,忽然明白赵王方才问话的深意,他左右望了一下,急切问道:“桑桑呢?”
看着高桓的神色,赵王他顿了一下。
李年匆忙上前:“桑桑被关进了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