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魔头做青梅+番外(113)
初夏已至,傍晚常有蝉鸣蛙声,摇姯拖着他睡在庭中的竹席上,身席大地,头顶繁星,有时就这样抱着他的手臂睡过去,半夜醒来时兴奋得不行,将身旁人推醒,借天为被,借地为席,缠绵到东方既白。
摇姯说不了话,常常都是听苏玉珩谈起自己的往事,或是政局的变化。自习武后,苏玉珩跟着三大长老闯荡江湖整两年,期间离死生之门无数次,见习惯了人性和杀戮,便很少提笔诗词,对酒高歌。打打杀杀,尔虞我诈才是他的使命,也不知是他铸造了这个残酷的时代,还是这个残酷的时代铸造了他。
苏玉珩虽是春风得意,但心里始终有结,身边的女人听话得像个提线木偶,见到他嘴角就洋溢着甜蜜的笑,每日黏他黏得紧,何事都滴水不漏,多少次给她单独在宫外行走的机会,她都会乖乖在原地等他找回,真是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这日是他母亲的忌日,苏玉珩情绪低落,喝了点小酒。他牵着摇姯的手在母亲的墓前,呆呆望了一个时辰有余。
摇姯喝了哑药已有一月,本还不应该喝酒的,但她闻着青梅的清香实在馋得很,借着一定要给公公婆婆敬上一杯酒的理由,硬是喝了两小杯。
苏玉珩见她嘴馋,不忍心就由着她胡来一回,没成想,喝下没多久,摇姯就难受起来。她怕苏玉珩不悦,下次便不让她再乱吃,只得偷偷背过身去小心吞咽唾液来减轻酒带来的炙烧感,面上却不敢表现分毫。
“你怪我吗?你再也说不得话了。”借着酒劲,他转头问身边扒弄墓碑旁小杂草的摇姯,她缓解疼痛的那点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法眼,但他心里愧疚得很,只能当没看到。
苏玉珩偷偷将母亲的骨灰安葬在苍狼教的后山,这也是父亲的遗愿,他们不想呆在沉闷的坟墓里,于是苏玉珩将他们安葬在这,同青山绿水一块,夜晚听风声,白日见暖阳。
摇姯停下拔草的动作喜滋滋跑到他身旁,指甲里残有些泥土,她将小手摊开放在他掌心。
“别去管那些了,把手弄这么脏。”苏玉珩掏出丝巾小心将她指甲里藏着的泥土污垢一点点剔出来。
他的呼吸都带着些酒气,却是格外的好闻。摇姯将脸凑过去轻轻吻在他的嘴角,又在右脸的疤痕处落下一吻。
他浅笑,揉了揉她的发丝。
“你总只轻薄右边,左边会嫉妒的,哪天左边也会想尽办法新添个疤痕让你亲个够。”
摇姯瘪嘴,拿脸使劲蹭了蹭他的左脸,再瞧了瞧他略带狰狞的右脸,做了个‘心疼’的口型。
第93章 起火(改)
瞬间,他的笑容垮下来,他将摇姯搂进怀里,深深叹了口气。他将她变成了哑巴,他自己又何尝不心疼,整夜整夜失眠,白日里却还要强颜欢笑,简直比她这个哑巴过得还痛苦数十倍。
夜晚将至,远处狼嚎渐起,苏玉珩将她驮在背上,摇姯已经进入熟睡阶段,她今天爬山拔草忙活了整一天,又喝了点小酒,早已是昏昏欲睡了。
男子步伐稳健,一步一脚印下了山。轻轻扭头就可以看到女子的侧颜,秀丽恬静,看着她心里仿佛就能清净下来,纷争俗世都不及她笑颜。
“我知你还是怪我,”他叹息,喃喃自语,“从小到大我对你都是无私无求,只这一次,就一次,让我自私一回。”
夏天是摇姯最爱的季节,她终于可以脱下繁重的棉袄,换上轻纱柔。段苏玉珩集合了靠南蛮夷地区的县长觐见,讨论农商制宜之事。摇姯身体有些不适,便早早回房午睡,房内点上了安眠熏香,她头疼昏胀,没多久就睡熟过去。
仲夏天干物燥,熏香不知怎么得燃到旁边窗帘,顺势点燃木椅。
摇姯同苏玉珩都是不爱人伺候的,平时连个丫鬟侍女都无,她又睡得极沉,火势控制不住,将房子半边都燃起,高温才惊动了昏睡的她。
摇姯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想去开门,却发现门和窗被反锁住无法推开。梦溪斋的选材都极好,摇姯试着用武力,门却无动于衷。
她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求助声,使上浑身解数拍打木门,周围连个巡逻的人都没有。
她只得拿块方巾倒上茶水捂住嘴鼻,蹲在角落将身子缩成一团,细数着时间的流逝。
周围黑烟更浓,她觉得自己不是被火烧死,而是被烟给窒息而死。
眼皮已经打不开,门外有喧嚣声,有个青色的身影将她抱起,用力呼喊她的名字。
她好想问,你不是同他们一样以为我是尤贵妃吗,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她刚叫了声‘萧风’,才想起自己说不出话。如今她成了真的尤贵妃,摇姯早就死在苏玉珩的囚禁中了。
青衣公子面色焦急,不停呼喊着师姐。
她闭上眼接着睡过去,反正不是在叫自己,还不如再睡上一觉。
她一醒来就听见隔壁房间有瓷器碎裂的声音,还有个熟悉的男声,却是从未有过的愤怒。
“都是胡说八道!”苏玉珩指着地上跪的黑衣人,“就是些县长,你就能吓得将所有侍卫都调遣去保护我?”
“昨日有情报说其中县长欲行刺。”黑衣人头埋得很低。
“这世上谁能伤我分毫,需要你们来保护吗!”
此起彼伏的磕头声在空旷的房间格外响亮。
她看不过眼,张口想叫他,扯着喉咙才发现,比之前更疼上几分。
无法言语的她只得拍了拍床沿,期望引起那个盛怒男子的注意。
果不其然,男子大步流星过来了。
“限你们一日查出原因,不然就都一把火烧了完事。”
他低沉着声音朝外面交代了句,就匆匆赶去床头。
‘水’,她做了个嘴型,自己刚醒来,实在是很渴。
苏玉珩连忙从旁边的炉子上取下水壶,倒了些温热的药。
“你吸太多浓烟,嗓子会难受几天,这段时间喝些药就好了。”他将她身体抬起小心喂药。
‘无碍’,她又做了个口型,反正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哑巴,嗓子难不难受又有何差别。
苏玉珩咬牙,将满满的惆怅往肚子里吞。他将摇姯抱进怀里,不让她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怀里真实的温度,熟悉的触感才让他的心安下来些。
萧风不知那日县长集合,恰好来梦溪斋汇报,将她从火灾中救下。
他将萧风手中的她接过来时,心都停止跳动。苏玉珩从未那么一刻觉得生命是如此脆弱,明明前几个时辰还在身边撒娇非要吃薯饼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软绵绵躺在自己怀中,睁不开眼,见不着笑。
她轻轻拍打着苏玉珩后背,又吻了吻他的侧脸。她想起他右边侧脸的伤痕正是被火烧得,便有些着急,忙从他的怀抱里钻出来。
“我检查过了的,没有烧伤,”苏玉珩知道她的意图,将她抱得更紧:“浑身上下都检查过,不怕。”
就这样死死抱了一刻钟,她实在觉得忍受不了,将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无声告诉他,她饿。
肩膀上的男人点点头,偷偷拿手在脸上抹了抹,转过背说去拿些吃食。
她有些讶异,虽不是第一次见他哭,但因为难过而哭的苏玉珩是第一次见。
摇姯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从身后紧紧抱住他,拿头在他宽厚的背部用力蹭。
他也不转头,任她抱着,直到自己情绪稳定,才将身后的人抱起塞进被窝里。
只能吃些流食的摇姯没几个时辰就饿,苏玉珩便也只跟着喝白粥,无论她怎样央求,他什么也不愿多吃,她知道他这是在对自己的失误无声的惩罚。
摇姯有些畏惧火烛,早早就躺床上用被子将头盖住。苏玉珩不敢点蜡烛,借着夜明珠的光看字很吃力,便也跟着一块早睡。
摇姯又回到那场大火里,她没有熟睡,看见窗帘被点燃,听见外面有人将门窗锁上,她没有呼救。她在等,在等火势越烧越旺,旺到苏玉珩救下她时肯定懊悔不已,终于愿意还她声音,给她自由。
按道理来说周围四处都布满侍卫,但等了许久都未见到有人来救,她慌了。
熏香里加了药,她浑身使不上劲,门窗打不开,也叫不出声音来,只得躲在一个角落等待死亡。梦里没有萧风那个少年来救她,她被吞噬在火中,就好像前段时间苏玉珩的那场大火,被困住,就再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