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面吃过了，丽丽呢？”
“在屋里呢！”
许芳惊喜看着袋子里泛着油花的鸡汤，踏着小碎步，走向了一个用干草和土堆搭起来的棚子里。
那里就是他们的厨房。
林肃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心酸。
他转身走向屋里，这几天在外事多，感觉好几天没见过丽丽了，林肃人还没走进去就听见了妹子在屋里惊喜的笑声，“哥，你总算回来了，你都好久没来看过我了。”
林新丽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更瘦了，她看见林肃进来，笑的十分开心。
“最近身体怎样？”
林肃刚一开口，就注意到了她身上穿着的长袖衬衣，这大热的天儿，她还是这么怕冷。
“挺好的。”
林新丽笑着，从八仙桌上翻出了母亲刚从外面拿回来的牛奶还有只剩了半个的烧鸡，还有前些日子别人给她的一瓶汽水全都送到了哥哥面前。
林肃望着妹妹单纯秀气的笑脸，温柔的一笑道:“我不吃我刚吃过饭。”
“那你喝汽水，我知道你最爱喝这个了。”
林新丽说着，顺手就拧开了瓶盖，亲手递到了林肃面前。
“哎呀，你快喝吧，你妹妹放了好久的，没舍得喝就给你留着呢！”
许芳端着热好的鸡汤走进来，一遍嚷嚷一遍找碗盛汤。
听到这话，林肃从林新丽手里接过来，但是眼尖如他，即使在昏暗的屋子里，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林新丽手背上的针眼。
“你手怎么了？你又打什么针了？”
他顾不得喝汽水，一把拽过妹妹的手，焦虑的问到。
“哦，没事，就是些营养针，不打紧的。”
“哎，她前几天晕过去了，医生说她营养不良，我寻思这是个啥毛病我也不懂，医生就说打针就好了，补身体的针，打了就不晕了！”
许芳哪里晓得自己闺女是因为吃的太差，营养不良才这么虚弱的，还以为输液的那两瓶药水是什么大补的好东西，得意洋洋的和儿子聊起来，惹得林肃心里百般难过又不敢当着妹妹的面儿说出来。
自打她没了那个已经成型的孩子后，不仅身体弱，情绪更是容易波动受到刺激，平时和她说话，林肃都小心翼翼的。
“哥哥，你咋么了，咋不喝啊？”
林新丽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林肃，小鹿般透明清澈又楚楚可怜，应是身体虚弱的缘故，林新丽的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来闺女，尝尝你哥带的鸡汤，你看看，真多油！”
林新丽接过母亲手上带着豁口的碗，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好喝吗？”
“嗯，好喝！”
鸡汤很烫，林新丽一边吹一边小心翼翼的喝，林肃手里拿着汽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明明很甜，可是他却感觉不到。
同样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别的女孩子命好的都在读书谈恋爱，可他的傻妹妹命差，投胎到了一个破碎的家里，又遇人不淑，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林肃鼻子酸酸的，微醺也已经醒了大半。
都说长兄如父，他比丽丽大那么多，却还是没有能力让她过上好日子。
“哥，你尝尝这个烧鸡，可好吃了！”
林新丽见哥哥什么都不吃，以为是他不舍得动。
“这是我从你青姨那里拿的，是你弟弟专门给装的。我跟你妹妹吃了一半，知道你今天回来送药，特意给你留的，你这孩子，让你去林家看看你也不去，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兄弟，应该见见面的。”
许芳絮絮叨叨的，一边给儿子撕烧鸡，一边不厌其烦的唠叨着，丝毫没有察觉到林肃脸上阴鹫的表情。
第77章长兄如父（二）
瘦小的林新丽很快就喝完了一大碗鸡汤，像是饿了很久一样，看的林肃十分的心疼。
他这个妹子，从小就懂事乖巧，以前继父在世时，经常看林肃不顺眼，轻则罚不准吃饭，重则动手打骂，那个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肃为了在继父家安安稳稳的读书，只好逆来顺受，整天活得像个小媳妇一样。
在那个家里，只有最受继父疼爱的妹妹敢对他好。
刚才林新丽递汽水给他的动作，让林肃本能的就想起来了，从前她从厨房里偷了吃的在悄悄塞给他的样子。
“你不知道，今天我去了周月青家里，人家那才叫个家呢！啥都有，可让我开了眼了，崽，你以后跟你弟弟搞好关系，毕竟你也是林家的孩子，她周月青不敢对丈夫的亲生儿子怎样的，只要和他们搞好关系，小羡那么体面出息的人，不会不照顾你的！”
许芳出身农村，为人处事上，则是能占便宜就占，瞅着哪儿危险不讨好了，也躲得最快。
“我自己有手有脚，不用别人照顾。”
林肃低着头，刚才心酸的往事浮现在脑海中后，眼睛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这两天一桩桩的事情，林肃感觉，他快要被逼疯了。
可是许芳还是没眼力价的一直在絮絮叨叨，林新丽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而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林羡这么厉害的吗？不过，我还是觉得我的哥哥最厉害！”她声音虽然有些虚弱轻飘，但是甜甜的，让林肃一颗冰凉的心瞬间被暖了一下。
“哎呀，你看看你，就知道哥哥，哥哥，妈现在没别饿盼头了，就希望你能赶紧把身体养好，然后去参加高考，看我能不能也供出来一个大学生。”
许芳今天显然很高兴，一边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分拣明天要拿去卖的鸡蛋，一边开心的看着两个孩子聊天，身为一个母亲，她觉得这就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了，只可惜，这个儿子有时候太不听话，像这样的场景，她总是要隔上很多天才能见到一回，也怪自己当年一声不吭的就带着他甩下了林家，这孩子大概心里还没有解开那个疙瘩吧。
“对，好好养身体，等考上大学，哥供你读书。”
林肃温柔的笑着，惹的林新丽忍不住一阵难过，“我这么笨，才考不上呢！”
“瞎说，你明明很聪明。”
林肃轻轻地摸了摸妹子的头，忍不住憧憬了起来。
“对了，你青姨说要来看看你呢！”
“什么？”
许芳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林肃顿时一阵警惕。
“唉呀，你那么激动干啥子？人家好心过来看看你妹妹，你看看你，跟见了多大仇人似的。”
林肃明显不高兴，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母亲这样子，别人家的妈向来都是善解人意最懂儿子的，可是他不一样，许芳从来不关心林肃在想什么。
林肃知道许芳疼他，但那是建立在她自己意愿上的关怀，很多时候，许芳只是把自己认为好的强加到儿子身上，而完全不顾他的感受。
譬如当年，一边强迫他叫周月青大妈，一边私下里各种给那两个母子找麻烦，林肃感觉，他对那二人的恨，都是被母亲无形之中挑起来的。又譬如眼下，只顾着从林家讨要好处，而不考虑他这么大个人的自尊心。
第二天一大早，林肃把身上的钱都留给了妹妹，然后匆匆的吃完了早饭就走了。
那些钱，他叮嘱她平时买些好吃的养身体，林新丽攥着哥哥给的这么多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她和母亲都知道林肃是干什么的。
这套小院子，就是当年初来b城的时候，母亲带的钱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他们只有租房子住。
而林肃跟着一位道上的大哥混了半年后，就直接买来了这么一个小院子，只不过后来他和母亲总是吵架，便早早的搬了出去。
这里虽然简陋，但是在当时多少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省得到处流离了。
林新丽虽久久不出家门，但是外界的事情也并非一无所知，她从母亲嘴里得知，哥哥可能最近遇上麻烦了。
她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门檐下，目光失落而涣散，总是担心哥哥在外面没钱可怎么过日子。
“丫头，还在这坐着呢！”
许芳一大早和儿子一起出的门，今天的鸡蛋卖的很快，回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九点。
出门时这孩子就在门檐下坐着发呆，这一回来她还在这儿，可把许芳吓了一跳，她还以为闺女的精神又不大好了呢！
“妈，哥下次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