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云钦心里不知怎么,竟有些不是滋味。
他伤口处的皮肤跳了两下,抓着她衣袖的手也跟着一晃,低声开口道:“先回客栈去换双袜子吧。”
说着,他就拉了楚妧一把,可楚妧却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那双清亮的眸子带着几分固执的瞧着他,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要抓自己。
嵬名云钦没有办法,只能解释了一句:“劫你的人不是我,是北高二皇子的人,他们本来早抓的是祁沄,可不知怎么,就将你劫了过来。”
他顿了顿,又道:“城门口现在全是祁湛的人,我的人手出不去,所以我现在还没法放了你。”
楚妧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说了第一句话:“所以你想拿我当筹码,作为与祁湛交换出城的条件?”
嵬名云钦避开了她的目光,轻声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还有别的考量了?
原书里只是将北高的恩怨一笔带过,楚妧并未看太仔细,所以一时也猜不出嵬名云钦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看着嵬名云钦手腕处的伤口,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若他真是恶人,肯定不会任自己这么咬而不还手。
而且他说城门口全是祁湛的人,而不是怀王的人,难道祁湛动用了自己培养多年的暗卫么?
楚妧不敢确定。
“好了,回客栈再说吧。”嵬名云钦扯了把她的袖子,低声道:“你袜子湿了,若是寒气入体,对你腹中胎儿总是不好的。”
楚妧一怔,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小腹。
胎儿?
她有孩子了?
是她和祁湛的孩子。
她的心脏“怦怦”跳了两下,原本紧绷的面颊也松动了几分,一双眸子透着些许水光,忙垂下了眼,主动走到嵬名云钦前面去了。
嵬名云钦不由的呆了呆。
原来她不知道自己有孩子啊。
那早知道他就先不告诉她了。
如今她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还不更加想着回到祁湛身边去了?
真是失策。
嵬名云钦叹息一声,拧着眉毛跟在楚妧身后回了客栈。
他也不知从哪找了双姑娘穿的袜子丢给楚妧,问道:“可要用热水泡下脚?”
楚妧轻轻点了点头,嵬名云钦回头命小二打了盆热水进来,自己坐在屏风后没有进去,问小二要了些伤药在自己腕处涂抹。
真是的,咬这么狠,得亏自己脾气好才没有对她动手。
这要是祁湛那脾气,估计早一巴掌下去了。
瞧这伤口深的,估计得留疤了。
也不往上点咬,咬在这种显眼位置,被旁人瞧见了还以为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呢。
真是的,也不知祁湛有什么好,就值得她这么不要命。
嵬名云钦哼哼了一声,听着屏风另一边传来的潺潺水声,思索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知道祁湛暗卫有多少人吗?”
楚妧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瞬间就因为他这一句话而绷紧了。
祁湛真的动了暗卫么?
连嵬名云钦都知道了,那怀王和祁泓肯定也知道,这样以来,祁湛这几年做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祁湛向来十分警惕,那些暗卫又是他最后的底牌,原书里也只在最后才出场的,可他现在却早早用了,怀王若是知道祁湛早有这种野心,又会如何对他?
到时候可不止是一顿家法那么简单了。
楚妧心里不禁担忧起来,嘴上却故作惊讶道:“他有暗卫么?什么暗卫?是不是王爷给他的?”
嵬名云钦一愣,也不敢确定楚妧是不是在诓自己,沉默了半晌,心思一动,忽然开口笑道:“噢,原来连你也不知到啊,看来祁湛一直在防着你呀。”
楚妧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半天也没有说话。
祁湛确实没有告诉自己他培养暗卫的事儿。
她也是看了原书才知道的。
可她明白,祁湛才不是防着她呢,只是不想她因为这些琐事而烦心罢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彼此之间早就到了不言而信的地步,根本不是外人三言两语就可以挑拨的。
但楚妧又怎么会与他解释这些?
他要是知道了自己与祁湛感情好,岂不是还会加大与祁湛交换的筹码了?
这般想着,楚妧便叹了口气,道:“唉……我毕竟是大靖的长公主,他对我一直是不太放心的。”
嵬名云钦也跟着楚妧叹了口气,道:“那他还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连自己的妻子都这般防着。”
楚妧听他这么说祁湛,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爽,嘴上却连连附和道:“是啊,他在家里也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平日里连笑容都很少,不过是因为我长公主的身份,才偶尔迁就我一下。”
“那这么说,他调动暗卫也并非全是因为你的缘故,只不过是忌惮你长公主的身份,怕你出了事惹恼了大靖皇帝?”
楚妧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个缘故。”
嵬名云钦“噢”了一声,又道:“那你皇兄派来的人若是接你回去的话,你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跟他们回去是吗?”
皇兄派人接自己回去?
怎么可能!
楚妧觉得嵬名云钦是在假设,便想都没想的回答道:“我早就想家了,在大邺呆着一点意思都没有,连出个门都难,还是回大靖自在些。”
嵬名云钦听的心花怒放,嘴角笑容扩大,忙道:“那不如你回去就跟祁湛和离,我去向大靖提亲,你跟着我嫁去北高吧。”
楚妧呆在当场。
和离?
提亲?
嫁去北高?
他什么意思?
楚妧脑中一团浆糊,还来不及回话,就听嵬名云钦接着道:“大邺男尊女卑,北高就不一样了,你若是嫁去北高,我就全听你的,我若是战死了,你也不用守寡,还可以嫁给我哥哥或者我弟弟,接着做北高王妃,多好。”
楚妧被他的话惊呆了,忙道:“可是……可是我有孩子了啊。”
嵬名云钦笑了一下,道:“那又有什么打紧的?我跟我继父比跟我亲爹还要亲一些呢,你的孩子肯定也会喜欢我的。”
“……”
第95章
这是初春以来的第一场雪, 一连下了几日都没有停, 晶莹的白夹杂着梅花落了一地, 瞧得久了, 直晃的人眼睛发疼。
刘嬷嬷闭着眼睛稍站了一会儿, 待那酸痛感缓和少许后, 才继续清扫起院内的积雪来。
她年龄大了,本是不用做这些粗活的, 可她呆在屋子里坐不住, 只要稍微一静下来, 脑子里就会控制不住的去想楚妧, 好像只有让自己忙一点,才不至于那么难受。
自楚妧被劫后,祁湛便再没去楚妧的房间,就连王府都很少回, 偶尔回来时,也只是在书房里稍微歇息上一两个时辰, 天还没亮便走了, 就连下人送去的膳食都几乎没有动过。
而楚妧那屋也是终日房门紧闭,除了偶尔进去清扫的绿桃, 就再没有人进去过了。
毕竟呆在那间房里, 总是让人容易想起楚妧的。
刘嬷嬷叹了口气, 将院内的积雪扫成了小小的三堆,放下扫帚,正准备去厨房再帮些忙, 还未出院门,就见祁湛迎面走了进来。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薄薄唇瓣裂开了少许,面颊上隐隐可见几滴干涸的红痕,从刘嬷嬷门前走过时,身上隐隐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刘嬷嬷微微皱眉,这才发现祁湛的袖口处有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开的,身上其它几处也有些血迹,只不过他衣服颜色深,所以刘嬷嬷一开始未曾发现罢了。
她忙道:“老奴这就去给世子备药。”
“不用。”祁湛淡淡地吩咐:“备桶热水来。”
刘嬷嬷担忧的看了祁湛一眼,见祁湛面色冷淡,那幽黑双眸子却透着许久未曾见过的沉郁,也不敢多言,忙道了声“是”,转身吩咐夏云备了桶热水过去。
她心里还是放不下祁湛的伤势,去楚妧房里找了些楚妧之前常用的紫金膏来,和绷带剪子一起给祁湛送了过去。
祁湛深青色的外衫已经脱下,露出了里面那件浅白色的中衣,失去颜色的遮掩,他身上的血迹也愈发刺目起来,像是刚刚苦战了一场,一时间竟分不清那到底是敌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血。
刘嬷嬷道:“老奴去请个大夫过来给世子瞧瞧伤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