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难从命(347)
众人听得这话都低下了头。
容华心里一紧,安哥天生不足,不可能自己说出这样的话,让人听了还以为是她回娘家说了什么让安哥听到,安哥这才到处乱说……
容华上前一步,安哥虽然脸上嬉笑,却双手紧紧握着竹子盯着不远处的众人瑟瑟发抖。
老夫人忙让人跟着容华,“小心照看着,不要让少夫人出了闪失。”
容华边靠近边看着安哥,安哥的目光对过来,容华笑着慢慢伸出手,“安哥,你认不认识我?”
安哥惊恐地摇头,“你是谁?叫樱桃过来……樱桃哪里去了?”
樱桃应该是平日里伺候安哥的丫头,因安哥院子里的人不大出来走动,她也不熟悉。容华心里一动,看向身后的锦秀,“你去将芮青叫来。”她和安哥院子里的人不常往来,芮青在府里时间久了和府里的下人都相熟。
看着锦秀走了,旁边冯立昌家的道:“少夫人,您还是别过去了,若是大爷突然跑过来伤了少夫人那可怎么得了。”
容华摇摇头,这种情形她不可能放任不管,“你们也看着些,若是大爷过来你就上前拦住。”
冯立昌家的点点头,额头上的细汗已经落了下来。
安哥歪着头看容华,容华笑着道:“我带你去找樱桃好不好?”
安哥微微迟疑,看到容华又向前走,然后缩起身体惊恐地摇头,“樱桃……樱桃……樱桃被你们带哪里去了?你们不要带走樱桃……”
容华又笑着道:“安哥,没人带走樱桃,樱桃在等着你呢!”
安哥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使劲地摇头,“你们骗我,让樱桃过来,快让樱桃过来。”
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说话却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众人哪里见过这种情景,本来低着头的下人,有的偷偷抬起头来看。
容华仍旧十分有耐心地上前,安哥干脆手舞足蹈,“别过来……别过来……你们都是坏人……”
安哥穿着的蓝色长袍上面满是污渍,这一路从陶家到了薛家不知道经受了什么。
“安哥,我是你妹妹容华,你还记不记得?”
安哥使劲地摇头,“你骗人,我哪里有你这样大的妹妹……嘻嘻……”
容华问道:“那你怎么说武穆侯是你妹夫?”
安哥笑道:“那是因为……”忽然皱起了眉头,“那是因为……是……是……”眼睛一转仔细想起来,想了半晌也想不出答案,伸出手捂住了头,“因为……”
容华看看冯立昌家的,冯立昌点点头带着人上前一把扯住了安哥。
安哥发现身边多了人,又紧紧地抓住了自己,顿时用尽全力挣扎起来,几个婆子都是三门内使唤的平日里只是等空盘,哪里来的许多力气,拉扯两次便敌不过了安哥,登时被甩了一个跌坐在地上。
安哥跳起来就要推冯立昌家的,只听耳边有人道:“大爷,大爷,你看,你最喜欢的蝴蝶酥来了。”
一盘子漂亮的蝴蝶酥就像平日里樱桃做的一样,安哥登时将什么都抛诸脑后,跑到芮青身边,“嗖”地从盘子里拿起了蝴蝶酥来吃。
芮青笑着道:“大爷慢点吃,别烫着。”
安哥笑道:“大爷不怕烫,大爷爱吃蝴蝶酥。”
……
吃了蝴蝶酥的安哥满足地躺在炕上,芮青跪坐在安哥身边轻轻地拍抚着安哥,直到安哥沉沉地睡了过去,这才向容华点点头。
容华从碧纱橱里出来向老夫人道:“已经睡了,临睡前还说蝴蝶酥好吃。”
老夫人慈祥地笑道:“还是小孩子的心性,吃了点东西就满足了。”
容华走上前向老夫人福了个身,“都是我不好,让府里人都跟着笑话了。”尤其是安哥那两句说薛明睿的话,安哥在外面定是没少说,让外面人听去了,薛家的名声……
“没你的事,小孩子的话谁能相信呢。”老夫人道:“虽然咱们家不比平常人家,平日里做事总要加倍小心,但是也不能事事周到,别说一两句话,就是比这重的也是常有,你安心就是了。”
容华没想到老夫人会这样护着她。
陈妈妈很快从陶家赶了过来,见到老夫人和容华上前行礼,“大太太急得不得了,知道大爷在这边总算是松了口气,让我给府里赔不是呢。”
老夫人道:“说这话就见外了。”
老夫人坐了一会儿便回房去,陈妈妈这才向容华说起府里的事来,“也不知怎么就出去了,也怪我没有顾得周全。”
容华道:“门房的人也没看到?”
陈妈妈道:“都说没看到,不过是找由头推脱罢了,大太太病在床上,二太太也不敢做主,这才纵了这些下人。家里的情况不比以前,那些人哪肯尽职尽责,不是赖在屋里就是喝酒赌博,早就松懈了,偏也没什么法子……”陈妈妈掉了眼泪,“我就知道这样下去定是要出事的,没想到大爷就丢了。”
就算门房的人松懈,安哥院子里的人都哪里去了?“伺候大爷的丫鬟呢?大爷叫着那个叫樱桃的。”
陈妈妈道:“大爷身边就两个大丫鬟瑞儿和樱桃,那瑞儿最近放了出去,樱桃也不是家生子,刚才我在府里竟也找不到她,偷偷跟着人跑了也不一定。”
陈妈妈这边和容华说着话,薛崇义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向老夫人行了礼,薛崇义便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都闹开了,我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第299章 用心良苦(下)
老夫人躺在刻着菊花纹的黄花梨榻上,铺着青蓝色富贵纹彩缎。老夫人半支着身子,一脸的疲倦。
薛崇义不见老夫人说话,接着道:“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我没出衙门就听说了。”
老夫人这才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小孩子不明白乱说罢了。”
薛崇义道:“只怕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若是没有人在他耳边说起,他也不会到处乱讲。”
老夫人微微蹙起眉头,“你也不用太在意,小孩子断章取义那也是有的,再说安哥和常人不一样,大家传传也就罢了。”
薛崇义本来满腔热火一下子像被泼了盆冷水。
老夫人道:“安哥我也瞧了,就是个孩子,连容华都不认得还能听容华说什么不成?怕是这段时日亲家太太顾不上才落得这般。”
薛崇义一时没了话,又提起周冲的事,“那周冲我是知道,整日除了喝酒就是赌钱,怎么选了一个这样的人上来,怪不得家贼难防。”
老夫人一眼看向薛崇义,晶亮的目光将薛崇义吓了一跳。
老夫人冷冷地道:“官府还没有说法,到底是怎么样谁也不清楚,不要说一个小小的周冲,就算是十个周冲也闹不出这么大的乱子,你从陪都回来之后就没听朝堂里有什么动静?”
老夫人突然反过来问他……薛崇义一怔,“除了安亲王爷谋反,没有别的……”
老夫人道:“你去陪都安排明柏的事,那边到底如何?”
薛崇义沮丧道:“谁知道之前答应好好的,临时都变了卦,我们也不敢离开,又等了好些日子。”
雪玉端了药上来,老夫人起身喝了,漱了口。
薛崇义道:“若是知道家里会……我和明柏、明霭定会早些赶回来。”
老夫人沉着眼帘似是不经意,“你就不想想,你们在家说不定不会有这样的事。家里那么多人,有谁敢随便闯进来?”
薛崇义听得这话心里不由地一紧,“母亲的意思是?……是……有人故意支开我们?”
老夫人冷笑道:“难得你还能想得明白,这些年我将你们都养在羽翼下,让你们受不得风吹雨打,原本以为对你们是好的,谁知道竟将你们养成这般,凡事都不想个清楚,只纠缠在琐碎事上,哪里有半点男子的模样。”
“枉你还早早入仕,这些年白在朝廷里办差,这些事还要我来提醒。”
薛崇义越听心里越凉,“母亲的意思是……谁要针对我们家?这样一来,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政事上,只要不是同盟便是敌人,就算是同盟还有可能被舍弃成为棋子。这些年我经历的还不够多?平日里不敢跟你们说清楚,生怕你们害怕,可是就算是我不说,你也该悟出些什么,我们在这上面吃尽了亏,你以为和宣王划清了界限,我们家就不会被猜忌了?都说富贵险中求,别只想着享富贵就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