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难从命(213)
赵宣桓转头看过去,“怎么不一样了?”
刘二媳妇道:“说话十分流利了,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人也……就是伶俐了,不止是伶俐……就是像大家闺秀的样子,我也说不好,反正是极好的,七姨娘高兴得不得了,只说这一摔反倒是摔开了窍,在以后不论是请了什么师傅来教八小姐,都是一点就透,学得极快,请来的女先生都整日里夸赞八小姐。”
“我们私下里都说八小姐是厚福之人,果不其然,后来七姨娘没了,八小姐被接回陶家,一年的功夫就嫁了人,如今可是一品诰命夫人。”
赵宣桓静静地听着,“八小姐磕破了头那次是什么时候?”
刘二媳妇听了仔细盘算,“大概是四年多前,雍圣十三年。”
赵宣桓心顿时被牵扯了一下。
雍圣十三年,陶五小姐荣华没了,他奉父母之命娶了陶淑华。
会不会这么巧合?陶八小姐偏是在那年似是变了个人。
赵宣桓拿了五两银子给刘二媳妇,那刘二媳妇没想到竟然说上这样一通话就能拿到这么多的赏钱,急忙千恩万谢,再三地说:“世子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不会乱说。”
刘二媳妇走了,赵宣桓重新坐下来,半晌他嘴角一动,他是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单凭下人一句话他不能断定什么。
可是有很多事……
第一次见陶八小姐的时候,八小姐的目光让他十分的熟悉,还有陶八小姐穿的那身衣裙,若是真有鬼神之说,为什么她回来了却不来找他?她明明有机会向他说……
她是怪他没有信守诺言娶了她姐姐?
赵宣桓转身进套间里换了衣服,将丫鬟叫来道:“去跟夫人说一声,我要出去走走。”
那丫鬟忙应承了。
赵宣桓刚走了不远,遇见常宁伯二爷任延为从茶寮里出来,任延为忙辞别了朋友上前与赵宣桓说话,“世子今日看起来好多了。”
赵宣桓点点头,“任兄怎么在这边?”
任延为笑道:“雨停了出来与师兄弟们谈谈文章,”说着扬扬眉毛嘴唇一抿顿时有几分的书卷气,顿了顿又问赵宣桓,“世子这是要去哪里?”
赵宣桓道:“只是随便走走。”
任延为一脸欣喜,“那正好了,我要去前面看看家里施米的情形,世子若是没事就与我一路如何?”
赵宣桓和任延为边向前走,赵宣桓道:“这次施米只有任兄家里和武穆侯家里最为及时周到。”
任延为笑道:“说来惭愧,我也没帮上忙,都是家里四妹妹一手操办的。”
任家施米的棚子果然搭得最是大,怪不得最近传言都说常宁伯家财大气粗,将京里的米粮都买了来,还有人说常宁伯家完全为了博个好名声。
任延为道:“世子看了别见笑,我妹妹从来没做过这等事,难免会有纰漏。”
任家这般炫耀连任延为都觉得不妥。
任延为指指前面不远处,“薛家施米的棚子就正好,听说是武穆侯夫人一手操办的。”
别人都买不到米粮,偏她能买到,做事又都做到恰到好处,薛明睿在外,她在内操持,真是让人……赵宣桓猛然之间打住,不再往下想。
若果然是她,果然有这样的天眷,他应该高兴,至少能放下心里的包袱,赵宣桓转过头,猛然发现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薛家施米棚子前管理的执事急急忙忙地去了马车前。
赵宣桓心里微微一颤。
隔着马车,那管事十分的恭谨,车厢里的帘子掀开一角,露出个花月静好的侧脸和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
赵宣桓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
任延为开始没发现,转过头来顺着赵宣桓的目光,“可能是武穆侯家的马车,”任延为想起这几天家里的事,问了问:“听说武穆侯夫人的娘家也在施米呢,是陶二小姐……”
听得这话,赵宣桓微微皱了皱眉头,任延为不由地一怔。
……
石传一正在认真地听容华吩咐,“还有几日朝廷就要放赈了,还有多少存粮?”
石传一道:“上次少夫人高价卖了一些,卖了的银子正好购了许多便宜的米粮,肯定是够了。”
容华点点头,现在各地的米粮已经陆续送了来,她一路上看到不少人家在搭施米的棚子……知道米价会跌,却没想到会跌了那么多,从七十文的市价,跌到了二十文,过几日恐怕会更低。
容华的声音不高,又在街面上,石传一仔细地听,生怕听漏了什么,跟车的下人和婆子在看自家的施米棚子,还有棚子周围的灾民,正在怜悯间,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停着的马顿时受了惊吓,抬起马蹄就向前走去,石传一喊道:“快拉住车,少夫人小心……”
下人和婆子忙反应过来,马夫一手拉住了马,整辆车还是晃了又晃,等到马车稳下来,众人回过头,只看到石传一伸手去抓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却被那孩子张嘴在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石传一吃痛松手,那孩子连忙跑了几步又从身后拿出一块石头来,又向拉车的马丢去。
好在石头被人打落在地。
石传一转头去看,拉着那孩子手的人穿着一身深蓝色长袍,一脸的贵气,正不知对方是谁,任延为已经上前道:“多亏了世子爷。”
容华听得外面的声音,挑起了车厢的帘子。六七岁的孩子一脸的泥浆,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睛里满是恨意,容华一怔再看向拉着孩子的人,对上那人的眼睛她的视线不由地一缩。
那人目光闪烁,微皱眉头,表情复杂,正仔细地望着她。
赵宣桓。
第185章 血光(上)
这么巧合在这里遇到了赵宣桓。
石传一和薛家下人忙上前致谢,说着话,赵宣桓手里的孩子向他怀里一挣,正好撞在他的伤口上,赵宣桓吃痛松开了手,薛家下人要去追。
只听车厢里传来悦耳的声音,“不过是个孩子,算了吧!”虽然是个孩子,可是刚才那孩子眼睛中的恨意让她有些吃惊。
容华定下神来,既然赵宣桓帮了忙,她大方地谢过去是应该的,“多谢姐夫帮忙。”
武穆侯夫人年轻,任延为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招呼,武穆侯夫人这样一说话,他也想起义承侯府和陶家有亲的事来,转头想向赵宣桓讨个主意,却看到赵宣桓面目苍白,目光闪烁嘴唇抿起道:“不过是路过恰好遇见。”想多询问一句,终究没有开口,转身草草告辞。
任延为也只来得及上前拱拱手,忙去追赵宣桓。
那孩子撞在了他已经结疤的伤口上,刺痛之后顿时感觉到一股暖意,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人看到,于是匆匆忙忙地离开。
走了几步,鲜血果然从衣服里透出来。
这样狼狈。
……
容华听着赵宣桓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锦秀忙上前看容华的手,“少夫人怎么样,有没有碰到?”
容华摇摇头,马受惊的时候,她不过是用手撑了一下车厢,“没关系。”
石传一急忙道:“都是小的没有注意。”
任谁都会又疏忽大意的时候,更何况石传一是在听她说话,容华道:“不过是孩童调皮……”
石传一顿时松口气。
容华借着说:“你还要再辛苦几日,这边有什么事就遣人回府里。”
石传一忙应了。
锦秀吩咐赶车的下人,“回府吧!”
马车这才缓缓向前行。
薛家的马车走了,另一条街口的马车里才传来瑶华咳嗽的声音。
同坐一辆车的陶二太太王氏道:“这段时间本来就劳累你,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天气又寒凉岂有不咳嗽的道理。”
王氏目光闪动,看向车厢外,刚才一阵风吹进来瑶华呛了风,她急忙去关车厢门,没想到就看见了大姑爷,大姑爷站在一辆马车外与人说话,那辆马车她怎么看都觉得眼熟,再仔细看看跟车的婆子,忽然之间记起来,容华回家的时候似是就带着这婆子。
本来要上前与容华说话,谁知道薛家的马车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王氏又转过头安慰瑶华,“你这孩子,心思就是重,也难怪老太太、太太疼你,去求个百消经就将眼睛哭得像个桃一样,这样回去被老太太看到可怎么得了,老太太的病刚刚有了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