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
阿洛伊修斯站了起来。
“你的灵魂——”
“并不完整，”艾拉平静地接下了他的话语，“爱尔也是如此，因此你能在看不见的情况下，精准地感觉到我，是吗？”
“很好，你已经知道了。”精灵开口。
艾拉没错过阿洛伊修斯在开口之前的瞬间犹疑。
能让这位高岭之花犹豫，估计他是没猜出具体情况，只是法师的天赋让他意识到了姐弟二人非同寻常的地方，也是他总是能够在艾拉出现的时候找到她的原因。
仔细想想，阿洛伊修斯看不见，听不见，也无法说出人类的语言。如果不是奥利安德的存在，他的世界是多么的可怕——满目漆黑，一片寂静，所拥有的只有铺天盖地的黑暗。就像是把人关进了不见光也没有人的囚牢中，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这一关就是八年。
虽然这完全是阿洛伊修斯咎由自取，但艾拉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父亲没说灵魂不完整是否有什么不好的方面，可现在看来，至少她和弟弟的“不完整”，对于阿洛伊修斯反倒是好事。
在他那绝对黑暗和幽闭的世界里，艾拉和爱尔是唯一活着的存在。
艾拉深深吸了口气。
有那么一刻她仿佛感觉自己距离阿洛伊修斯近了一点，然而回过神来时高岭之花还是高岭之花：面无表情，神态冰冷，一袭长袍不露任何皮肤，黑色长发之下的眼眸平静且锐利，只是没看她而已。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精灵？”艾拉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的父亲请我教导你与你的弟弟，”阿洛伊修斯回答，“显然，我要做的就是培养西林公爵的继承人。”
艾拉突然懂了。
她沉默片刻，继续问道：“如果我和爱尔，同你昔日教导的老国王一样烂泥糊不上墙，你也会杀了我们，寻觅新的继承人，是吗？”
阿洛伊修斯勾起嘴角。
他笑起来并不那么硬邦邦的，特别是在伤势初遇、身体健康的情况下。纯血精灵的五官深刻，面容英俊却且有几分刻薄的意味。但当他笑起来时就不一样了，微微翘起的薄唇中和了高颧骨和深刻眉眼带来的冷漠，仿佛不食烟火的星辰落地，变得温顺随和起来。
然后温顺随和的阿洛伊修斯轻启双唇：“是的。”
艾拉：“……”
“你知道这话让我爸听见，”艾拉很是无奈，“你死定了吧？”
“对自己如此没信心吗，艾拉？”阿洛伊修斯挂着笑容反问。
说完，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明日开始上课吧，”精灵又恢复了那副似乎什么都无所谓的姿态，“我不认为你和你的弟弟会沦落到那种地步。”
离开学者塔时，艾拉心情极为复杂。
说实话阿洛伊修斯的处境和状态确实让艾拉有所触动，可但凡她对这家伙产生几分同情心，这点同情心就会紧接着被他亲手消灭掉。
真是不爽！
“艾拉，”奥利安德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你要把这些话告诉加文吗？”
艾拉回头，林中仙女从泥土中现身，她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写满了担忧。艾拉端详她片刻，开口：“你是想让我说，还是不想让我说？”
奥利安德并不犹豫：“你应该说。”
身为西林公爵，为继承人聘请的老师竟然天天惦记着杀人，这怎么都说不过去。但……
“至少他足够坦白。”
艾拉长舒口气。
“阿洛伊修斯完全可以不把这些话说出来的，”她对奥利安德说，“但他并没有隐瞒。”
这让艾拉终于明白，阿洛伊修斯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想要的是一个足够统治整个大陆的君主。
八年前精灵选择亲手培养一名能担此任的伟人，他失败了；八年后，他选择了那名亲手让他失败的人。阿洛伊修斯决定辅佐加文，以及加文的后代，甚至按照精灵的寿命，他可以辅佐很多代。
“不用告诉我爸。”
艾拉嗤笑几声。
她就不信，他们姐弟二人还能真的沦落到被精灵放弃的地步。
第28章 公爵小姐01
事实证明, 有明码标价的金钱奖励，想要招工还是蛮简单的。
奥利安德将贸易站招工的消息发出去的第二天, 就已经招满了建设人员。至于酒馆，则全权由加布埃尔负责。
艾拉还特地去看了一眼。
招到人手, 说干就干。贸易站和酒馆建在一起，两边都热火朝天的进行着建设。见艾拉来了，加布埃尔连忙从地基下面爬上来：“艾拉小姐！”
见他一头汗水, 艾拉便从物品栏拿了个帕子递给他：“情况如何？”
加布埃尔一怔, 扬起笑容：“谢谢。”
有西林精灵的防护法阵保护, 天临堡内的气候四季如春，干起活来就有点热了。忙着建设的加布埃尔脱去了外套，他赤（）裸着上身, 露出精壮的躯干和狭窄的腰肢。他蜜色的皮肤上挂满汗水，仿佛涂了层油，在日光的映照下闪着光芒。
他用帕子擦干净脸，乌黑的眼眸微微阖上, 夜魔少年将织物送到鼻前深深嗅了嗅, 沉醉且深情款款地开口：“这上面有你的体香，艾拉小姐。”
艾拉皮笑肉不笑：“是吗？真奇怪，这可是我爸用来擦血的。”
加布埃尔：“……”
艾拉：“说不定也擦过脚——”
加布埃尔：“对不起，我错了, 艾拉小姐, 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这还差不多。
其实加布埃尔最近的表现改了很多, 夜魔少年性格轻度, 但人还是很上道的：知道艾拉不喜欢随便**，就把衣服穿得好好的，说话规规矩矩的，能领了任务去干活绝对不逼逼。像这种偶尔本性流露……说真的，王都的贵妇们喜欢的是这套？好油腻啊！
“说吧，”艾拉见加布埃尔收敛了“我很深情我很帅”的神情才开口，“你又有什么要求？”
要不是有求于人，他应该不会摆出这幅恶心吧啦的架势试图讨好艾拉。
一听艾拉开门见山，加布埃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姐，”加布埃尔摸了摸鼻梁，“只是我问了问‘夜莺’商队的葡萄酒价格，虽然签订了合同，感觉买酒开店并不划算，不如我们本地种植葡萄，本地酿造。”
种植葡萄？
这倒是个好主意。
现实中的中世纪时期，葡萄酒可是代替水的重要存在。虽然《西林英雄》里的水质和卫生条件不如真实中世纪那么可怕，但葡萄酒仍然是人们生活中必不可缺的饮品。
选择葡萄作为经济作物，倒是方便又不愁销路。
“确实可行，”艾拉想了想，“开一家酒馆，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其他就不用艾拉小姐操心了。”
加布埃尔信誓旦旦地承诺道：“就算天临堡的地理位置不方便种葡萄，要靠外地供货，我也能保证您和加文公爵可以躺在卧室里收钱。”
躺着收钱还行。虽然艾拉不会把这话当真，但还是正经回应：“你好好干，伊莎贝拉通过了阿洛伊修斯的考验。她现在可是纯血精灵的徒弟了，你怎么也不能比自己的妹妹差吧。”
“当然！”
加布埃尔精神一振：“相信我，艾拉小姐！”
艾拉当然相信他，经营酒馆对于一名到处闯荡、八面玲珑的人来说应该不是难事，不过这个葡萄……确实自己种为好。
“奥利安德，”艾拉转头看向攀附在贸易站前的藤蔓，“西林山脉里有不同于大陆其他品种的葡萄吗？”
捆成团藤蔓中抽出一棵枝芽，嫩芽尖尖抖了抖，奥利安德的声音从中传来：“我不知道大陆上有什么品种的葡萄呀。”
艾拉：“……”
奥利安德平时过于无所不能，导致艾拉险些忘记她是不能踏出西林的。
“让罗塞塔去摘一些西林里特有的葡萄品种回来吧，”艾拉说，“或许可以种在天临堡附近的农田里。”
“好的，不过艾拉……”
“怎么？”
奥利安德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为难：“之前后勤的人员们在附近地势平缓的地区确认了几处可以农耕的区域，但并没有什么人对务农感兴趣的样子。”
直接点就是，即使艾拉说，可以拿钱或者其他资源购买农田，可目前没什么人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