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廉月拽着他的衣袖:“所以我寄给你的信你都看了吗——”
“没有,你那狗爬似的字,看了伤眼睛……”
“你不看怎么知道我字狗爬?”
“……”
“原来你都看了啊,早知道我多写几封,可惜我后来被父皇关了禁闭,”姬廉月嘟囔,“不然还能一直给你寄信到你回来。”
……不是乐不思蜀忘了写信么?
霍显瞥了他一眼。
“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以为我和陆丰乐不思蜀忘记给你写信了?”姬廉月揭穿他。
霍显懒得跟他废话,抬起手将他凑过来的脸推开:“以后莫寄了,耽误军机给自己的信件夹带私货,你好意思么?”
“你不远走我自然不寄。”姬廉月抱着男人结实的手臂,欢喜道,“回家再给你缝一些。”
免了。
看看你在里衣里缝的都什么鬼东西——
「姬廉月专属,非本人不可脱、拆、撕」。
……有病么?
那字小小的绣在外头,还用的鲜红绣线,他用匕首挑了三天才拆光,眼睛都要拆瞎了,还想来?
男人一脸不耐烦地将凑到自己唇边的脑袋推开,于是姬廉月只是堪堪稍微在他唇边偷了个香,便再也没有了别的便宜可沾。
他倒在马车另外一头,盯着收敛了怒容,不动声色的霍显,抬起脚用脚踹踢了踢他:“霍显,我突然发现,我真的有点认真喜欢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了。”
霍显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当他在发疯。
殊不知“我真的有点喜欢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了”,距离“我真的有点认真喜欢你了”,不过只是差零星几个字而已。
这几个字,对向来嬉皮笑脸,仿佛没心的姬廉月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看着霍显,满心的欢喜,满心的喜欢。
……
五月。
北方边境传来消息,毛坦族新君上位,大肆从黑市等渠道收购硝酸钾、硫磺、木炭,生铁,广纳奇人铁匠。
与此同时,毛坦族与净国周遭十二附属国来往密切,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北方边境一下子进入严备状态,短短一旬,伪装成难民或者流寇的周边正规军已陆续来了四五波,虽每次都是小打小闹既退,依然叫人放心不下。
知情人都知,那尚未找回的火铳设计图,怕是已经流传于外人手中,如今周边列国蠢蠢欲动……只是火铳乃净朝神机营多年心血,哪怕有了设计图,也不会一朝一夕便被随便的铁匠参透——
只是拿回设计图成了当务之急。
五月十一日,拖延许久的陆国华通敌卖国案忽然也有了进度。
圣人曰虽所有事情指向陆家,但一日不得设计图,一日便念昔日君臣之恩,撤了陆阁老的所有职权,圈禁陆府,所有吃喝用度朝廷委派,陆府上下不得出陆府大门半步。
陆家上下,凡朝中有职位的,全部革职,夺封号,终生不用。
五月十二日,天将未亮。
身形高大男人端坐于枣红骏马之上,褪去了飞鱼服,不再佩绣春刀,整整一月多余牢狱之祸,却并未敛去其精神气——
仿佛他依然是人臣阁老府长孙嫡子,锦衣卫指挥使陆丰。
简单的包袱挂在马鞍,还有一些干粮和水囊,来送他的人不多,在场所有人却心知肚明——
此次一别,相反无期。
顾月娥已经哭晕在姬廉月怀里,身上穿着白色斗篷,戴着兜帽遮去半张脸的姬廉月抬起手胡乱拍拍她的背,心里如何不知这姑娘倾心陆丰十余载,这下是真的一腔爱意喂了狗。
姬廉月这边安慰月姐儿,那边顾阳还在跟陆丰说话。
剩下几个平日里交好,这会儿也不怕引火上身的锦衣卫兄弟,送行队伍已经比想象中有人情味得多。
当东方亮起一抹红。
陆丰停了与顾阳交谈,叫了声姬廉月,姬廉月以为他有话同自己讲,放开了顾月娥凑过去,嘴里还问:“做什么?”
陆丰从马上俯身,待姬廉月走进,伸手掀了他的兜帽。
一头青丝倾泻而下,男人略微粗糙的手伸来卡主他的下颚,将他的脸往上扳了下,在周围所有人一片倒吸气声中,男人的气息压了下来,略微干燥的薄唇覆盖上少年的唇。
姬廉月过于震惊,任由他在口中肆意掠夺一番。
直到男人捏了捏他的下巴,粗糙的拇指腹戏谑地刮了刮他白嫩的面颊一侧,黑眸暗沉放开他,嗓音微沙哑,一笑:“早想这么做。”
言罢。
只听见一声马鞭声,方才那还在眼前的人,御马如离弦之箭而去——
只在东边缓缓升起的火红朝阳中,留给他一个认识二十几年来,最为潇洒的挺拔背影。
姬廉月傻眼。
一团骚乱之中。
耳边是顾月娥的哭喊:“姬廉月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娘要去跟霍显告状!看他不给你打出屎来!!!”
第56章
顾月娥还真的清早八早敲开驸马府的大门, 捉住刚练完剑一身晨露、冷着脸的驸马爷大吐苦水。
难为霍显已经被姬廉月磨出了耐心, 不仅没有把这聒噪的小娘子扔出去,她还被留下来用了个早膳。
早膳桌子上,姬廉月木着脸在这丫头身边落座,洗耳恭听她带个人感情色彩的加戏录播“出轨实录”,一脸镇静。
……其实不是胆大包天, 实在是没反应过来。
殊不知, 此时他那副放空的双眼, 微红肿的唇瓣和凌乱的发丝, 非常像刚送完情郎上路魂魄也跟着一起上路的小情儿——
霍显看了姬廉月一眼, 要不是顾月娥把他和陆丰那一个吻从细节到角度,从姿势到气氛烘托发表了八百字小作文……
他都要以为除了接吻他们可能还干了点别的。
眼见霍显面瘫着脸,不为所动,顾月娥说干了口水, 怒了,开始无差别攻击:“驸马爷, 我说了那么久你到时候给点反应, 头顶阴山大草原你还帮着播种多种几颗——求求你了,姬廉月倾国倾城, 白日看着赏心悦目,晚上关了灯都一样,你别再扔他独守空房,精力过盛祸害别人家的男人!”
姬廉月听这话已经奔放到窒息。
什么关了灯都一样?!
什么独守空房?!
他祸害谁人家的男人了?!
“月姐儿,差不多的了, 大清早的隔壁街都听见你这些乌七八糟的话了,也不嫌害臊,你还嫁不嫁人了?”姬廉月顺手塞给她一碗茶,“陆丰要抓着我亲,我这身娇体软的能躲得过啊?”
这话一落,就感觉到霍显看了过来,目光凉凉的。
姬廉月还有脸拧过脑袋冲他笑了笑:“真的,他当时叫我过去,我还以为有事儿,谁知道刚走过去他就伸手掀了我的兜帽……”
霍显脸上露出明显“请闭嘴”的表情。
姬廉月愤恨地闭上嘴,又转去看顾月娥:“再说了,谁告诉你我独守空闺?”
“是独守空房。”
“有什么区别,”姬廉月道,“谁告诉你的?”
“京城都这么传。”顾月娥嘟囔道,“你和霍显成婚那日开始就这样了,听说他第二天就睡在别院……你们,不太要好。”
这“不太要好”就说得显得有些含蓄了。
顾月娥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看了眼姬廉月,到底是还没出阁的黄花闺女,有些话不好直接说得太明白,但是知她如姬廉月,却是懂了。
他知道外头传他和霍显感情不好,都等着看笑话,没想到他们连这些都要拿出来嚼舌头——
姬廉月冷笑一声:“有时候我也好奇,怎么就没有给男人用的守宫砂?”
顾月娥:“……”
霍显:“……”
顾月娥一勺子燕窝粥到了嘴边吞也不是放也不是,瞪大了眼看着姬廉月,又看看霍显,最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瞬间涨红了脸……
用完早膳告辞时,她的眼睛都还不知道往哪放。
姬廉月抱着手臂,好笑地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爬上侯府派来接的马车,等人走了,才回到房间里去换朝服准备上朝。
……
姬廉月掀起帘子回到屋子里时,霍显已经穿戴整齐了,看他回来,什么也没说,像平日里一般无二地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就好像刚才从屋子外面只是刮进来一阵风。
目光很快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