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鸢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你跟王爷说什么了?”
飞鸾道:“说三皇子的事呗,又搭上一个大臣。”
白鸢却皱眉道:“不是这个,三皇子一直搭这个搭那个,只不过多搭了一个,王爷不至如此。”
而且他们都知道,王爷向来没有篡位的野心,只不过自小境况艰难,有能力保住自己足矣。
飞鸾:“还报了三皇子和一个姑娘私通许久。”
白鸢陷入沉思,须臾,惊讶地张大了嘴,难不成王爷喜欢那个和三皇子私通的姑娘?飞鸾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不可能不可能,王爷怎么会……”
白鸢点头:“我也觉得王爷不会。”
周焉墨其实只是在想,那么喜欢笑的一个女子,知道这件事之后会不会哭?笑得那么好看,哭起来又是什么样的?
不久之后,他就看到了她哭的样子。
他在宫中行走,却听见岔路口那边传来清脆的巴掌声。原本他没在意,因这后宫里各嫔妃宫女天天上演着打巴掌的戏码,委实不新鲜,可后来几句话让他驻足。
“看清你自己的身份,你再怎么趾高气扬,本宫依然是主,你依然是仆。以前忍你便忍了,那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不是为了让你得寸进尺!你欺负那些宫女便罢了,竟然欺负到本宫头上,我们叶家的儿女岂容你欺侮?”
他站在墙角,朝那边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是胡嬷嬷,叶未晴站在她对面,周衡尴尬地站在二人旁边,似要伸手劝阻,但那只手还是没伸上去。
胡嬷嬷哭着嚎叫道:“殿下啊,老妇年老,累了几十年,手脚不稳当,实在不能伺候好娘娘啊!都是老妇的错,年轻时候还能喂你一喂,年纪大了便伺候不好人了,连娘娘的‘这么点儿’要求都满足不了,老妇是宫里的大罪人!”
说话又酸又臭,一边卖惨表着自己的功,一边又暗示是叶未晴要求太过分,还提醒着周衡要注意他们之间的情分。周焉墨了解周衡,知道他最在意这些礼仪,即便是奶娘,他也怕背上不孝之名,唯恐让别人捏到他的把柄做星点半点文章。
虚伪。
果然,他尴尬地把她扶起来,说道:“既然这样,那以后嬷嬷便不用做活了,让别人服侍你,也好享一享福。”
胡嬷嬷顺着他站起来,被旁边的宫女掺走,临走前还炫耀似的瞥叶未晴一眼。
叶未晴气得眼圈发红,问周衡:“明明就是她的错,你也看到了自从我嫁过来她是怎么对我的,怎么还帮着她说话?”
周衡道:“她是宫里的老人,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年纪大的人就爱刁钻一些,你和她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可是你帮着她,宫里人知道你的态度,以后对我也越发不恭敬了,以后我怎么管得住人心呀!”
“我没想那么多。”
“你没想那么多,可是她们都在瞧我的笑话。”
“差不多就得了,她们瞧你的笑话,你们在路上闹成这样,殊不知没有人瞧我的笑话?”周衡叹了口气,“我真的只是想快点解决此事,别让别人看到,没想那么多。父皇还急着召见我,我先过去了。”
然后,周衡便朝另一个方向匆匆走过去,谁也没注意到宫墙拐角的周焉墨。
叶未晴愣在了原地,宫女扶着胡嬷嬷回去,周衡去见皇上,转眼这里就剩下她一个人,连一个宫女都没给她留下。
到最后也没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何处,也没得到周衡的一句道歉,明明是她训斥人争回一口气,结果却成了她劣势。
叶未晴到底小姑娘心性,刚嫁过去不到一年,连小脾气都耍不得,和预想中相差太多。周衡喜欢那种识大体的姑娘,所以她也得逼自己成为那样,没有宠爱,只有相敬如宾,说得更明白点,他的相敬如宾就是宠爱。
想着想着,眼泪便如丝线一样掉落下来,四周没人,所以她也哭得格外放肆,格外丢脸,哭着哭着就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哭得像一个孩子。
周焉墨深深吐了一口气,还好这条路没有别人过来,没人看到她凄凄惨惨的样子。
等她哭完,抹抹眼泪带着红红的眼圈倔强得跟没事人一般走了,他才离开。
第107章 番外一
后来,偶有一次,周焉墨去了三皇子宫里,等到看到一个老妪悠然自得从他面前路过的时候,他才想起这是和叶家小姐起过冲突的那个奶娘。
老妪似乎保养的愈发好了,看来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他轻轻咳了一声,胡嬷嬷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周焉墨托腮,疑惑地问:“你是这里的主人?”
胡嬷嬷猛摇头,说道:“不是,不是。”
“那你就是下人了?”周焉墨冰冷地问,“那为何不给我倒茶?”
胡嬷嬷在宫里久了,当然认得所有王侯子孙,眼前这弈王虽然没什么附属依靠,可光这身份就能压死她,更别提他现在那阴狠冷漠的神情有多可怕了。
胡嬷嬷全身一抖,立刻去泡茶上茶。
茶端到小王爷的桌上,周焉墨仅仅碰了一下茶杯,生气地拂袖将茶杯带到地上,茶水泼了胡嬷嬷一身。
胡嬷嬷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知道她惹这位王爷不开心了,立刻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周衡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他问周焉墨:“小皇叔,胡嬷嬷可是犯了什么错?”
周焉墨冷笑一声:“把滚烫的水呈上来给我,怕不是想烫死我。”
周衡面露尴尬:“这……她身份卑贱,不知道怎样泡得合皇叔口味,想必不是故意的。皇叔身体不适,侄儿去给您请太医。”
“不是故意的。”周焉墨淡淡地瞥了胡嬷嬷一眼,“那她认什么罪?是因为她也认为自己有罪。一个下人罢了,侄儿还要因为一个下人和皇叔顶嘴么?”
周焉墨终于搬出了终极大杀器,从道义上谴责周衡。
周衡立刻回道:“侄儿不敢。”
“既然她惹了我,我处罚她,想必你没什么意见吧。”周焉墨不悦地问。
周衡别无他法,只得低头道:“任凭皇叔处置。”
胡嬷嬷就这样被贬到浣衣局去了。
他和叶未晴其实并未见过几面,只不过就是常常听到她的名字,闲事偶尔心血来潮管一次,惩治点他也看不过去的小人物,却也不是次次管。
他又没有立场去管她的事情。
后来太子太子妃皆身亡,皇孙暴毙,二皇子在外流连从不回京,这时候睿宗帝下旨召二皇子回京,便能说明很多问题。周衡羽翼丰满,直接起事,叶未晴没来得及出京,作为亲眷被关在青牢内。
也算她命大,睿宗帝焦头烂额,没有顾及青牢里的人,等周衡回到盛京,叶未晴便被接了出来。
叶家忠君爱国,本是不可能投靠周衡的,因为叶未晴的原因,最后还是为他效力。
然后,叶未晴便成了皇后。
周焉墨去城郊寺庙,恰好碰到叶未晴和定远侯夫人在里面拜佛,他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江素雨问叶未晴在宫中过得如何,叶未晴答道:“他对我很好,阿娘不用担心。”
周焉墨闻言笑了笑,都是皇后了,还能有谁待她不好?也就一个周衡而已,可身在局中又如何看得清,若是周衡当真在乎她,就会想方设法把她接出来,而不是留在盛京吃牢狱之苦,更不会在征战途中还找了个罗美人常伴身侧。
也许是叶未晴演得太好,也许是她真这样认为,轻松容易地就将江素雨骗过去了。
她终于成了周衡最喜欢的那种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的女子。
她们拜完佛走出来,碰到迎面而来的周焉墨,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点头之交而已。
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拜佛,是为了探查线索。
他不敬神佛,神佛也看不见他,若是看得见,神佛怎么从没有带他出过地狱?
可他还是走了进去,走到那座金佛面前,却见地上几点未干潮湿水痕,他仰头,金佛悲悯俯视众生,似乎也在悲悯地看着他。
是她流的泪,还是你在感伤什么?
叶未晴就像一张白纸,被周衡一笔一笔涂抹上想要的色彩,最后成了他最满意的一幅画。
最满意却不一定是最喜欢。
后来,除了知书达理温婉大方那一笔,她又多了霸气与野心这一笔,那野心当然是朝着周衡的。周衡想除掉谁,拉不下面子,便称病让她代为处理朝政,两个人商量好了一个唱白脸一个□□脸,一些大臣惹周衡不快,但好歹也是功臣,就这样身首异处、凄惨至极。周衡落了个好名声,大街小巷骂的都是叶未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