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莹看着自己的那支“牡丹”花签,觉得甚是为难。虽说牡丹是“万花之王”,但因此却没了特别,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想到的先人诗句,出名的也只有个刘禹锡的“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到底怎么写才能突出牡丹“艳冠群芳”的特征呢?傅莹提笔陷入沉思。后见高流素一人靠着窗户发呆,并不像其他人那般涂涂画画,也是暗自称奇。
可一想自己作为嫡福晋,若是没能作出诗,岂不是被众人取笑?所以也没功夫管高流素,自己想自己的诗去了。
等香快燃尽,高流素方才提笔去写。傅莹正检查自己诗的格律,见她草草写出,也是有些担忧的。
香燃尽之后,傅莹让众人将诗一起交到她这里,供众人评赏。那些没完成的格格,傅莹依规矩取消她们的评判资格。
傅莹将乌林珠写的那首《梅花》读出:
冷枝凝却苦花微,冰裹重重怨雪飞。
忍冻欲争头色异,香消零落误春晖。
心想,怪不得早一批入府的格格,唯独她能得弘历青睐。想弘历也不是一肤浅之人,断然不会只因为她性子和顺就喜欢她。
想到这些,傅莹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难过。但她还是公平赞道:“乌林珠姐姐这诗,不落入赞梅迎寒风骨的俗套,很是新颖呢。”
这边傅莹说完,高流素就在旁边点评道:“俗是不俗,只是用这‘苦’、‘怨’、‘忍’等字,到底太怨念了。”
乌林珠在一旁垂首道:“福晋谬赞,奴婢诗才鄙陋,只能做这不堪之诗。”
傅莹听她话,觉得自谦过分,于是说道:“姐姐可别如此,若姐姐这诗不堪,那我写的也不过是打油诗罢了。”
被傅莹这么一说,乌林珠立刻红了脸。
又见金蓉写的《兰花》:
清雅静无为,移盆默守规。
误当常草弃,君子不寻悲。
读罢,傅莹赞道:“金妹妹此诗倒是将兰花宠辱不惊,与世无争的君子风度描写得很贴切。”
高流素道:“是呢,此诗有种淡然之境,确实不错。”
见自己的诗得到傅莹和高流素的赞赏,金蓉高兴道:“多谢福晋与高姐姐赞赏。”
傅莹这回拿到自己写的《牡丹》,便让高流素代自己读出:
春景单怜万紫丛,精华灵粹敛其中。
应知国色难相类,芳艳徒开眼目空。
高流素读过之后,傅莹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这诗用词有些直白,是我能力所限。”
高流素道:“非也,我觉得福晋已将牡丹那倾城国色描写至深。最后两句‘应知国色难相类,芳艳徒开眼目空’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但凡看过牡丹之人,诸芳无论怎么芳香明艳,皆是入不了眼了。”
高流素说完,众人纷纷称赞不已。傅莹也不知她们是真心还是为了奉承,只是说道:“牡丹虽为花王,但着实不好写,就像一人,若是完人,便无个性,少了情趣了。”
高流素摇头道:“也不是所有人对牡丹都是赞的,宋人王溥的《咏牡丹》里曾有诗云:‘堪笑牡丹如斗大,不成一事又空枝’,便讽刺牡丹空有花美,却无实可结。”
傅莹听罢,赞道:“高妹妹果然很博学。”
说完又拿出苏采薇写的《玫瑰》读出:
纷纷蝶舞庆花繁,枝茂香浓占小园。
露缀含春传笑意,采怜数朵不相言。
读罢,赞道:“苏妹妹的诗,倒真是将玫瑰的香艳写出来了,读了都能让人闻到玫瑰那馥郁芳香了。”
高流素却道:“此诗虽然生动,只是最后那句‘露缀含春传笑意,采怜数朵不相言’,总觉得这玫瑰是自作多情,采花人却不是真心喜欢呢。”
苏采薇听傅莹夸奖自己,本来挺高兴的,哪知高流素这么点评,不由得生了气,冷笑道:“那不知高姐姐作的诗如何呢?”
正好下一首便是高流素的《荷花》,傅莹好奇她在那么短的时间,如何格律无误地写完一首诗:
芳色谁堪赏,婷婷远映窗。
洁高徒有赞,羡看燕成双。
读罢,傅莹心悦诚服地说道:“高妹妹此诗无论从立意还是用词等方面皆比众人强许多。”
苏采薇并不服气,道:“依我看,嫡福晋的《牡丹》比高姐姐的诗强许多,那句‘应知国色难相类’已经在气势上将众人压倒了。”
傅莹只是公平评价,想到高流素用的韵比自己难,于是道:“不论怎么说,高妹妹那诗用的韵是‘三江’,比我要难许,若要我用此韵,恐怕连诗都写不出呢。”
听傅莹这么说,苏采薇心中不服也不好多说什么。
又见清格勒写的《菊花》,却是用的黄巢所写的《题菊花》:
飒飒西风满院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清格勒有些难为道:“写诗我确实写不来,只能寻了一首旁人写的合规矩的诗了。”
傅莹安慰道:“能寻到旁人写的诗也不容易了。”
傅莹又一一读了其他格格写的诗,读罢,众人皆一致推傅莹之诗为首,但傅莹认为她们不过是因自己身份才这么做,一下子感到此次诗会没了意义。
等评判之后,傅莹便让她们各自回去了。等弘历回来之后,傅莹按照自己承诺的,将一众格格的诗拿给他看。
弘历一听傅莹竟背着他搞“诗会”,忍不住埋怨道:“婉仪,有此好事怎么不叫上我呢?”
傅莹道:“这不过是我与一众格格们排忧解闷的玩闹罢了,四阿哥事那么多,哪里有功夫陪我们闲玩。”
虽想着傅莹说的有道理,弘历还是道:“即便如此,下回你们再开‘诗会’一定要告知我,我有空便也去。”
傅莹想着自己凭着身份得了个“诗魁”,着实觉得无趣,想着下回直接联诗或对对子,那就可考真实能力了。
见弘历看到清格勒写的诗,忍不住笑道:“这个清格勒倒真会省事,直接抄别人的诗了。”
傅莹为其辩解道:“清格勒格格能力有限,找出一首合规矩的诗倒也不错。”又问:“那四阿哥对我们的诗如何评述,不知最喜谁的诗?”
弘历翻了翻那些诗稿道:“高流素的不错,金蓉的也有意思,乌林珠的……怨气太多,不过我最喜婉仪你的诗了。”
傅莹道:“那几个格格因我身份说我写得最好,四阿哥却没必要奉承啊,只是如实评价便好。”
弘历将诗稿放到一边,靠近傅莹道:“我是实话啊,你看你都写‘芳艳徒开眼目空’,任凭其它花开得再怎么好,眼目都看不到了,还不是你最好?”
傅莹听他这么称赞,忍不住心里一动。想他又来这一套了,当初自己可不是因他的甜言蜜语才会心动的吗?
于是她把诗稿收起来,道:“随四阿哥怎么说吧,反正我只认高妹妹的诗。”
弘历却一把抢过诗稿,将傅莹的诗从中抽出,然后把其余的还给她道:“这个我留下,其余的随你怎么处置。”
傅莹见他如此“任性”,只得摇摇头,将诗稿交给若初保管。
晚间,弘历自己在书房学习时看到傅莹的诗稿,不禁技痒,也写了几首以花为题的诗,方才觉得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出现的什么“一东”、“三江”……这都是平水韵的韵部,古人写诗把押韵的字进行分类,弄出一个韵表。大家对古诗感兴趣的话,小米推荐一个“诗词吾爱网”,里面可以在线检测格律之类的。
第40章
自从乌林珠怀了孩子之后, 弘历对傅莹怀孕一事也是十分上心。可天不遂人愿,一个多月过去,傅莹的身体并无异常。太医过来给她诊治, 说她“宫寒”不易有孕, 然后给她开了方子,让她慢慢调理身体。
傅莹其实比弘历更渴望有孩子,毕竟以后想有个依靠。
嫁入皇室的女子,不比现代女子那般,有可以为自己事业奋斗的权力。傅莹在现代擅长的工程设计本领,到这里基本上是废了。就算以后有设计宫殿的活儿, 也不用她这个身份尊贵的人去做。
故而她听太医说自己“不易有孕”,也是十分心急,但除了按时喝那苦药之外,并没有其它可行的办法。
大约是傅莹伪装得很好, 弘历并未觉察出她心里产生过怎样的变化。依旧会和她玩闹, 对她的喜欢从未消减过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