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世的死对头+番外(95)
柳萦离开了,穆钧关上房门,默默注视了时徵一会儿。
他一拳打在时徵脸上。
完全没有留手的一拳,时徵吐了一口血,还没来得及有反应,穆钧的第二拳又挥了下来。时徵也终于被打出了点火气,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地在狭□□仄的房间里大打出手,最后时徵因为被连日的酒水掏空了身体,终究敌不过穆钧,被按在地上一拳一拳打了个清醒。
穆钧狠狠踹了他一脚,骂道:“混账小子!”
时徵也骂:“不要脸的东西!”
穆钧:“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
时徵:“狗操的玩意儿!”
这样一人一句挨个问候了祖宗十八代,好一会儿之后,穆钧叹了口气,抬手按住了时徵的头:“够了吧?别再脑这种脾气了,你就算让自己醉死在这里,能改变什么?只能让你爹娘在黄泉底下都看不起你。”
时徵甩开穆钧的手,穆钧揉揉脸上的伤,倒了杯酒龇牙咧嘴地喝下去,说:“那姑娘挺不错的,你别辜负了。”
若是平时,听穆钧用这种长辈似的语气跟他说话,时徵少不得要刺几句,但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默不作声地坐在了椅子上。
片刻后,他抬手捂着脸,嘶声大笑起来。
他想,他这些天,到底他娘的是在干些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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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萦回到家中,无视了一众的冷嘲热讽径直回到自己房里,嫡母带着幸灾乐祸来跟她说,她已经谈了一门好亲事,时府就别想了,像她这样曾经订过亲,年纪还这么大了的女人,能做个妾也就差不多了。
屋外下起了大雨,伴随着阵阵雷声。
柳萦握着时徵送给她的玉佩,轻轻蜷起手指。
一阵喊声突然伴着风雨大作,清晰地传进了柳家所有人的耳朵里。
“柳萦!”时徵在柳府的大门口狠狠勒住马缰,大喊,“柳萦!”
柳萦觉得自己冰凉的一颗心又缓缓跳动起来。
时徵一脚踢开柳府的大门,长剑寒凉,刷的就指向了急匆匆跑出来看的柳老爷。时徵脊背笔直,在漫天大雨里铿锵说道:“既已下聘,岂能无信?只要她还愿意等我,丧期一过我就来娶,你们谁敢随便把她送出去,我屠了你们柳家满门!”
柳老爷差点吓尿,哆哆嗦嗦地说不敢不敢,刚说着要送她做妾的嫡母一张脸黑得仿佛锅底,柳萦一步一步踏入雨中,对时徵温柔地笑了。
她想,她真的遇到了这天下最好的儿郎。
再后来,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时徵比起过去要稳重得多,但待她一如既往,甚至时常让她面红耳赤。
丧期既满,大婚前夕,她被嫡母派人绑在了柴房,意图李代桃僵,生米煮成熟饭后,要时徵捏着鼻子认下她柳家的嫡女。
柳萦不害怕,一点都不。
时徵是属于她的,是与她相关的,他曾经这样告诉过她。
时徵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来迎亲,假新娘被喜婆背着,一步三摇地准备坐上花轿,却被时徵抓住了手腕。
时徵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柳家众人惊惧的眼神下一把掀了盖头,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
柳茹一张脸刷白刷白,恨不得当场死了。
时徵的目光缓缓在柳家诸人身上一一扫过,带着从沙场万千尸骨里浸染出的戾/气,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大婚之日不宜见血,不然对阿萦不吉利,否则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跑。阿萦呢?”
没人敢回答他,他直接闯进柳府,砸了几间屋子,最后从柴房抱出了柳萦,目不斜视地将未着嫁衣的她送上花轿。
时府中还准备着新的嫁衣,下人服侍她换上,温柔地给她盖上鲜红的盖头。洞房中时徵小心翼翼地挑开盖头,看了她一会儿,轻轻摸着她的脸问:“怕不怕?”
柳萦摇摇头说:“不怕,只是有点委屈,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大婚,除了这样的笑话,好像不圆满一样。”
时徵笑了,说:“怎么会不圆满?你在,我也在,这样就是圆满的了。”
时徵低下头,慢慢将她抱进怀里,轻声说:“阿萦,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柳萦弯着眼睛应了一声,把头埋进时徵的肩窝,那里的弧度很温柔,适合依靠。她相信时徵的话,没有半点怀疑。
后来,时徵果然对她好了一辈子。
只可惜,她的一辈子,不是他的一辈子。
第79章 旧时之柳(完)
柳萦去世后的不知道第多少年,一个冬天,百尺千尺的大雪。
时徵在军营里擦着他的长刀,他刚刚打了一场胜仗,拿了阿奴国的降书和千两赔偿,军营中一片喜庆,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年节。
前些日子,已经登基成为陛下的太子隐晦地提起,想要把姝阳长公主嫁给他,他拒绝了,他虽然还算年轻,但一颗心只觉得已经垂垂老矣,他从阿萦离开的那一天就一日十年地苍老了下去,除了守在这苦寒的边疆,似乎别的什么都做不成了。
一个亲兵突然在帐外汇报道:“将军,有一辆马车进了军营。”
时徵皱眉说:“是什么人?”
亲兵回答:“马车上有回春谷的徽记,车中人自称……”
他的话没说完,亲兵只觉得一阵风过,眼前哪里还有将军的影子?
寒风凛冽,生生刮着心肺,每一口呼吸都是疼痛,时徵一路狂奔过去,看到正掀开帘子,从马车上往下走的女孩。
她的眉眼很像他,却一点也不像阿萦。
时徵恍然想,原来已经十年了啊。
这是他和阿萦的女儿,时隔十年终于见到的女儿,时徵几乎有些近乡情怯,怔在原地不敢向前一步,那女孩也没有朝他走过来,只是带着一点局促和陌生,轻轻打量着他,过了一会儿,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时徵不知道该怎样让自己脸上的神情温和一些,他努力和缓下自己的声音,问道:“是……云儿,对吗?”
女孩点点头,轻声说:“师父让我来这里找您,之后何去何从,就听您的。”
时徵几乎要脱口而出,说带她回长俞。这是柳萦唯一留下的一点血脉,好不容易保了下来,那么脆弱那么易碎,他舍不得她出现任何意外。
但时云看着他的目光隐隐带着紧张和抗拒。
时徵突然想起多年前,他和柳萦刚成婚的时候,他带着柳萦游山玩水,随着一叶扁舟漂到了一处芦花荡,一阵风过,芦花纷纷扬扬,他在后边撑着竹篙,柳萦坐在小舟上,转头看着他笑道:“容与,如果以后我们有女儿,不如就叫她时云,你看怎么样?”
“可以啊,这名字倒是好听。”他微笑着应道,“只是有什么说法吗?”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闲适自在,无拘无束。”柳萦抬手抚过芦花,轻轻弯起眼睛,“在长俞,于女子而言,最好的一生自然是时时处处都被安排好了,在家有父兄护着,有亲母教养,安安分分地嫁给一个品质高洁爱她护她的夫君,从此一生安平喜乐,不用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如果非要剑走偏锋心生反骨,反而会因此受罪。”
他听了这话,无端有些心疼起来。
“但这样一生受困,纵使她自己并不觉得,到底也是可悲。”柳萦轻声说,又灿烂地笑了,“不过,如果她的父亲是你,我相信她一定能不用受那么多拘束,因为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你这个父亲肯定会为她铺好后路。”
他不由笑起来:“不是为她安排将来,而是为她铺就退路吗?你还真是为她想了不少,就不怕我吃醋吗?”
“你吃什么醋?那也是你的孩子不是吗?”柳萦笑着望着天空,天空碧蓝,云被风裁剪成羽毛的形状,仿佛雪白的风帆,柳萦就这么轻柔地弯着眼睛,像是把对自己所有的期待都给予了那个还没有影子的孩子,轻声说,“我啊,希望她能自由一点。”
时徵回想着柳萦的话,看着面前局促不安的女儿,雪又下了起来,时云稍稍裹紧狐裘,雪团子似的一个孩子。
她是在怕他把她带到她不喜欢的地方吧。
时徵的喉结隐忍地上下动了动,他低声说:“你自己决定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时云的眼睛亮了亮,她说:“那……那我想继续在留在回春谷和师父学医术,以后行走江湖治病救人,也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