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世的死对头+番外(61)
姝阳像是已经有点麻木了,她甚至笑了一下,说:“我才不伤心。”
这么说着,她的眼睛还是红了,没等时徵说话,姝阳就自己笑了起来,哈哈圆场道:“今天的事情郡王你也不用介意,左右是为了时云,如果真的能治好她的腿那我也会很开心的,她那么好,却偏偏遭了这些罪,这也太不该了不是吗?”
姝阳笑得有点尴尬,说了几句之后,又好像没什么能说的了,最终讪讪地闭上了嘴,慢慢裹紧了被子,拧着被子的一角低声问:“你……你到底,有没有……”
“臣刚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的确……很震惊,臣以为她回来了。”时徵似乎明白了她想问什么,靠着墙,声音低沉,“不过臣很快就知道,不是的。”
姝阳慢慢转过头看着时徵的侧脸,那是她从十六岁就开始喜欢的人,到现在,已经七年了。
她不肯嫁人,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一个二十三岁的老姑娘,才终于换到了皇兄文武百官面前的一纸圣旨。
是她在逼他。
“臣意识到,她不是柳萦,但她在试图把自己装成柳萦。”时徵继续道,“所以臣想看看,她能装出几分,因为我知道,她装成什么样子,就意味着,柳萦她在柳家人心中,是个什么样子。最初臣是想看看这一点,所以没有直接赶他们出去。”
时徵说着,嘲讽地笑了一下。
“然后臣看到了。”时徵微微扬起头,声音因为气愤有不明显的颤抖,“唯唯诺诺,装模作样,搔首弄姿,一身……一身轻贱骨头!”
姝阳垂下了眼睛。
这是时徵第一次对她说出柳萦这个名字。
姝阳一直在试图融化时徵心里的坚冰,却始终不得其法,而那对父女的到来,就像一块坚硬脏臭的石头,狠狠把那层冰砸出了一个窟窿,用惨烈的姿态逼得其中那些隐秘却又滚烫的心血缓缓淌了出来。
恨不能灼伤旁人。
时徵有些颓然地说:“她明明不是这样的。”
姝阳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音。
“她肯定是很好的,所以才能叫你记这么多年。”
时徵沉默了许久,压着眼睛低低笑了一声。
“是,她很好。”
时徵像是憋了太久太久,一下子忍不住了,哪怕知道身边这个人不是个合适倾听这些事情的人,他却也是真的承受不住了,从柳萦死在他怀里开始,曾经所有让他觉得欢喜的过往全成了霜雪刀尖,一日日地从他心头上剜下淋漓血肉来。
“我十七岁说要娶阿萦,让她等我三年,可是三年后我加冠,我可以回来娶她了,我的父亲却战死北疆,因为我的贪功冒进!”
时徵闭着眼睛缓缓说道,他甚至没有再自称“臣”,他像是一个在雪夜里独自行走了太久的人终于看到了那一点灯火,满腔的绝望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姝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地听了下去,没有阻止。
“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听闻噩耗就病倒了,没多久便撒手人寰,我……是我害死了我的双亲,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所有年少时候的豪情也好,壮志也好,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更不要说那句会娶她的誓言。”
“我不敢让自己清醒,不敢去看那满目萧条的空荡荡的将军府,我让自己烂成了一滩泥,日日在青楼醉生梦死,那段日子现在我都不敢回想,然后阿萦来了。”
时徵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长公主,您能想象吗?阿萦,她一个官家小姐,自幼克己,一言一行都像是用尺规礼法画出来的,她居然……居然敢!”
时徵的声音一下子轻了下去,柔软得不像话。
“她怎么敢啊……居然去青楼,毁了自己的名声,若是我再混账一点,若是我不娶她,她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可是她就是来了。”
“她把我从纸醉金迷里拽了出来,她说我不能烂在那里,因为我还要娶她。”
“她说那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怕得在哆嗦,她从没这么大胆过,她一生所有的不规矩都是因为我。”
“若是没有她,现在也就没有这个我了。”
时徵缓缓吐出一口郁结于胸十几年的浊气,轻声说:“殿下,我……臣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臣给不起,所以,抱歉……”
话没说完,他突然感觉到有人抓着他的衣襟狠狠按了下去。
战场上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就想把身上的人掀开,然而手刚抓过去,时徵猛地意识到这是谁,原本八分力气卸了六七分,剩下一点堪堪让他握住了姝阳圆润的肩膀。
姝阳压在他的身上,一双手死死揪住时徵的前襟,像是要哭了。
但她没有哭,眼睛反倒亮得很,她大口喘着气盯着时徵有些发懵的双眼,过了一会,她慢慢低下头,将脸埋进了时徵的颈窝。
姝阳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不能这样对我说抱歉,因为你已经娶了我。”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好像一只手,轻柔地在那颗被砸出了一个大洞的心上抚摸了一下。
姝阳浑身都在发抖。
“我不逼你,我不想逼你的,我只是除了你之外,没有别的想要嫁的人,我只是不想随随便便就嫁给了别人。”
“但是当皇兄告诉我,你接了赐婚圣旨的时候。”
“我真的,是高兴的。”
“但是我错了,我高兴了,你就不高兴了。”
“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我跟你和离。”
姝阳的抽噎慢慢变成了嚎啕。
“我跟你和离,我不逼你了。”
时徵怔然地仰面盯着空荡荡的牢顶,那里灰暗,惨淡,有着支离细碎的裂缝,像是蛛网蔓延。
而后,他缓缓抬起手,轻柔地按在了姝阳的后脑上。
他闭上了眼睛,眼角沁出了泪水。
第53章
被监/禁的第五天,皇帝提审了时云。
暗牢中的五天算不上好过,但也没受什么大罪,只是受了凉有些发热,时云咬着舌尖强撑清明,带着些许憔悴在正德殿见到了同样有些憔悴的皇帝。
皇帝面无表情地问道:“在暗牢五天,熙芸郡主可想清楚了该招认什么?”
时云双手交叠贴着额头作为叩首,恭恭敬敬地说道:“前后事情,太子妃应该都已经告诉陛下,臣女无能,未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若是段珩胸口果真有红斑,公主心口有红痕,联系前后,臣女只能做出诊断,他们中了西南的子母欲蛊,所以才会有此作为。”
她顿了顿,将上身俯低:“至于其他,臣女一概不知。”
皇帝眯起眼睛,威严地缓缓说道:“熙芸郡主所说的,朕已经证实,段珩和怀馨都如你所言,宫中对蛊毒有所钻研的太医也做出了如此诊断。”
“只是……”皇帝话锋一转,“太医也说了,中原绝无人能通晓此等精深蛊术,若有,必出回春谷,熙芸郡主当初自己也是承认的,你对西南蛊毒之术,是懂得几分的。”
皇帝考量地看着她,问道:“熙芸郡主这几分,到底是有多少?”
来了。
时云缓缓垂下眼睛。
她必须要展现出远高于太医,值得让皇帝不惜激怒父亲也要让她去西南随军的能力,但是又必须能够在这件事情中摘清自己。
皇帝见她沉默,声音更重:“熙芸郡主?”
“臣女……”时云很轻地吸了一口气,把心脏沉了下去,恭敬又客观,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一般温声说道,“臣女能够解,若是有足够的材料,也能够做,只是未必能一次成功。”
皇帝掀了掀眼皮,也不知道信是不信,只是说:“熙芸郡主可知道,你这一番话说出来,在朕这里,差不多就是认罪自首了?”
“陛下圣明,若真是臣女下的蛊,臣女必然会一口咬死自己不会。”时云说,“臣女不敢欺君,臣女也没有做下这种事情的理由。”
她抿了抿嘴,声音喑哑:“臣女……那是臣女的未婚夫,是臣女为之付出了那么多的人,臣女为什么,要这样把他推走呢?”
皇帝沉沉地看着她,说:“朕也不想怀疑你,毕竟你是容与的孩子,姝阳又那么喜欢你。”
“但是那是臣女的及笄礼,公主殿下,段公子都是因为臣女才会同时出现在郡王府,而且大荣只有臣女有可能制出这种蛊毒,所以,陛下没办法不怀疑我。”时云低垂着眼睛,“但是,除了臣女之外,西南蛊人,才应该是最大的嫌疑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