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世的死对头+番外(49)
折莺似乎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没有回答。
“折莺?”时云拧了下眉。
折莺有点僵硬的声音这才响起来,她回道:“是,奴婢这就去。”
开门关门声后,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微凉的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带来一些花木香,似乎又花瓣夹杂在风中落在时云的脸上,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
时云后知后觉地想,已经入春了啊。
穆辰给她摘来的花,她是认识的,那是一种在春天很常见的花,幼时奚山回春谷,一到春日,漫山遍野都是。
它有个别称,叫做望晴。
因为望晴花齐齐绽放的夜晚,正预示着将要有灿烂的艳阳天。
时云下意识抬手想去抚摸耳侧,那天穆辰给她簪花的地方,好像这样摸过去,还能感受到那天感受到过的柔软和温柔。
然后一睁眼,就还能见到那天在自己面前露着笑容的人。
她不会让穆辰出事。
时云嘴里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耳边,指尖感受到了一点温热的,柔软的阻碍。
然后指尖被轻轻捏住了。
好像害怕捏碎什么,太轻,太温柔。时云的手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微微侧过头,盖在眼睛上的帕子顺势滑落。
手指被轻轻包裹进了温热的掌心。
“这么担心我吗?”
穆辰一张脸白得像是裹了一层霜,眼底青黑嘴唇惨淡,他蹲在时云面前,皱着眉抬手捏了捏时云的下巴,说:“松嘴,咬出血了。”
时云怔怔地松了嘴,片刻后,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眼瞳微微一缩,时云一把抓过穆辰的手腕,两指搭在腕脉上。
耳边是她自己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嘈杂到几乎让她无法静心辨认穆辰的脉象。
穆辰叹了口气,他原本根本不想让时云知道这些事情,他本想着这种时候没人会刻意拿他的事情告诉正准备及笄合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云,但在他看到念微的身影在他房间外一闪而过的时候,他就知道,估计瞒不住了。
这种在别人看来与时云没有关系的事情,肯定会被念微那家伙当个笑话给时云讲。
时云搭在他腕脉上的手指在发抖,穆辰握住时云的手,拇指安抚性地摩擦着她的手腕。
“我没事,你别担心。”穆辰特别心疼地说,“真的,我现在好得很……”
时云垂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散落的头发带着丝绸的质感抚过他的脸颊。时云好像是一下子用光了所有力气,从心到身体瞬间松懈下来。
她的额头抵着穆辰微微突出的肩胛骨,往下是一弯肩窝,弧度温柔,适合依靠。
穆辰消了音,不说话了,往一边稍微别过头,红着耳朵抬手温柔地按住了时云的后脑,时云的身上总会带着些草药的气味,近了才能闻出来,但能让人在一瞬间就明白,这是她。
几年前,他从狼群里杀出来,握着为时云摘的草药一路流着血赶回时云落脚的地方,大雪初停的日子,日光寡淡。
他眼睛发花地走了很久,最终腿一软栽倒下去。
那时半昏半醒间,他鼻尖萦绕的,就是这样的药香。
时云无力地靠在穆辰肩头,和他想起了同一件事。
那天她出诊回去,还没有到客栈,就看见一片白雪铺就的道路尽头,那个满身鲜血蹒跚前行的人。
那时她的双腿还没有废,她在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狂奔过去,在穆辰栽进雪地前抱住了他,但是她估错了自己的力量,两个人一起滚进了雪里。
她摸到了满手的黏腻,她抱不动他。
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时候,她就这样靠在他肩膀上,小小的两个人,抬头,就是铺天盖地,寡薄却如血的夕阳。
第43章
时云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她没有抬头,低微的声音像是从穆辰胸膛传出来的。
“真的没事?”
穆辰摸了摸她的发顶:“真的,我没有中毒。”
“到底是怎么回事?”
“的确有人要给我下毒,来的是一个蛊人。”穆辰说,“我之前对上过他们两次,有点经验,把他给捉住了,这边闹出这些动静是为了将计就计把幕后的人揪出来……陛下也知道,我本来想着这些日子你应该不会知道这些,等你过了及笄礼我再来告诉你,不过被抢先了。”
时云:“那你这脸色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道这张脸穆辰就很无奈,他摸了一把脸,说道,“我哥把我按在床上让我嫂子给弄的……说真的你们女人的脂粉实在太可怕了,还好你不喜欢搞这些,涂上一点就跟鬼一样。”
时云:“……”
时云目光轻移,她心想:算了。
还活着,没有中毒,没有出事,这就是最好的了。
虽然这么想着,时云的心里还是铺天盖地地漫上了后怕和委屈。
穆辰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吐出一口气,说:“你是真的担心我啊。”
“穆辰,我做过很多梦。”时云说,“很多很多,我梦见你死了,我救不回来,我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时云抬起手,抓住了穆辰的袖子,死死捏紧了。
穆辰的心脏猛地一跳,想起那位蛊女曾经说过的话。
继续留在这里,他会死。
穆辰故作轻松地说:“梦都是反的,熙芸郡主什么时候也相信这些了啊?”
“梦都是反的?”时云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惨烈地笑了一声,“可是正是一个梦境告诉我,段珩和六皇子之间的龃龉。”
时云抬起头,和穆辰对视,一双漆黑的眼睛是什么都没有的空荡。
“穆辰,我现在不敢信,也不敢不信,我怎么办?”
时云很少有这样的迷茫。
穆辰说:“那就都交给我。”
时云抿了抿嘴唇,移开目光。
穆辰却不让她逃,他捧着时云的脸,额头相抵,盯着时云的眼睛说:“你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全都告诉我,所有的事情交给我就好……时云,你是个医者,你本来就不该做刽子手的事。”
时云沉默片刻,不自在地转移话题:“对了,念微和折莺……”
“折莺见到我了,她应该已经去拦下念微了,你不用担心这个。”穆辰有点失望地看了她一会儿,放弃地往后退了退,说道:“算了,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穆辰在椅子上坐下,时云难得有点局促:“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时云顿了顿,觉得自己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别过头轻咳一声问道:“给我看看他们要给你下的毒吧。”
穆辰一言不发地递过来一个青玉瓶,时云接过来打开,用银针挑出来一些。
几乎在一瞬间,时云就认出来了,这是什么。
前世记忆里,段珩曾经中过的药。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去表现什么惊讶了,这场所谓的重生,现在看来更多地像一个笑话,是一滩腐朽的黑臭的淤泥。
但是她在其中,捡到了一块熠熠发光,却一直被忽略的珍宝。
“这是西南的东西,所以父亲和陛下都很重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西南的爪牙必然是伸向了大荣某个或某些身居高位的人。”穆辰说,“西南的蛊人怕银,我也猜到他们肯定还会对我出手,所以设了机关,没想到真能抓到一只,我也试图问过他们有没有对你出手过,不过蛊人口风太紧。”
“我……想见见那个蛊人。”时云下意识扣动着手指。
穆辰摇摇头:“已经放回去了。”
“放回去了?”时云倏地看向他。
“必须放回去,不然蛊人不回,那头的人也不会相信我是真的中毒。”穆辰解释道,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和盘托出,“想让对方相信,蛊人必须和我们统一口径,所以我,和奉天殿的大巫,做了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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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前,穆府地牢。
隔着纯银打造的牢笼,穆辰对蛊人说:“让你们大巫出来。”
蛊人眯起眼睛,声音粗哑:“竖子放肆。”
“怎么?”穆辰笑出声,“难道你们大巫不想见我?”
穆辰面带笑容,目光冰冷:“大巫,我知道你在看着,不是想让我去奉天殿吗?那就滚出来。”
蛊人有一瞬间仿佛要暴怒,但也只是一瞬间,他的神色突然柔和了下来,粗哑的声音带上了一种低徊的温柔:“穆辰,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