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世的死对头+番外(4)
穆老将军和穆少将军在西南战场,因错估形势贪功冒进,致使三万将士陷身毒瘴,尽数牺牲,最后只有两位将军被数名亲兵护佑着拼死逃出,却也已经是剧毒入体,药石无用。陛下为此震怒,百年穆府变成一块谁沾谁腥的腐烂鱼肉,连太子和穆皇后都受了牵连被禁足宫中,太医纷纷闭门不见——便是见了也无用,吊命罢了,长俞唯一能救他们的,只有时云。
只有师从回春谷,擅毒擅医的时云。
但时云不救,两位将军便再无生机。
时云坐在轮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扣进扶手,指甲劈开一线,泛出些许血丝来。她轻声说:“穆将军。”
“段夫人来送行?”
“是。”
“送往哪里去?”穆辰居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西南?亦或是黄泉?”
时云沉默,穆辰别开脸,道:“段夫人看,本将这一去,还有回来的可能吗?”
“出征在即,不该说这样的话。”时云的声音有些发抖,她一时不明白该怎么面对现在的穆辰,但又像是自虐一样不许自己从这里逃开,她低声问,“穆将……穆辰,你是不是恨我了?”
穆辰空荡荡地看了她一会儿,缓缓摇头:“是我自以为是,总觉得你我之间,算是有些交情,有些情谊,总想着,便是旁人都避我如蛇蝎,至少你会对我有几分仁慈……你不救是对的,是我强求段夫人了,我的父兄,是我穆辰的责任,与段夫人无关。”
“过去我总想着江湖浪荡自由自在,总觉得穆府二公子这头衔是锁着我压着我的枷锁,我从未为这个家做过些什么。作为次子,父亲对我无可奈何,兄长替我担下一切,姑姑母亲爱我宠我,如今只剩了我一个人,该轮到我把穆府扛起来,把西南边境锁成铁板一块了。”
“我再不是那个斗鸡遛狗的穆二公子,不会再来缠着你惹你生气了。”穆辰深深地看她,仿佛告别,而她也在这个瞬间,觉得有什么飞了散了,彻底抓不住了。
时云不知为什么,眼睛里突然溢满了泪水,破碎的目光中,穆辰调转马头,用单薄的背对着她,声音里终于带出了一丝苦痛。
“我也早该明白,你再不是当初那个刚刚出师,四处行医救人的小医者了。如今,在‘时云’之前,你先是段夫人。”
穆辰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末将祝段夫人一生安康,无忧无惧,从此山高水远,再无瓜葛。”
就如他所说,从此之后,他们果然再无瓜葛。
因为他死在了西南边陲,尸骨无存。
如今她在新建的郡王府,仰头看着十七岁的穆辰手忙脚乱地,又想给她擦眼泪,又被她这一哭震傻了不敢真的伸出爪子,终于仿佛实实在在地抓住了什么,一颗心泡得软涨。
是了,应该是这样。
她已经重新来过了,现在她将要面对的所有,都是新的,是活生生的。
为了段珩,为了顾行渊,再一次弄脏她这双手,他们不配。
她不杀,不去做这种蠢事。
她只要随着自己的心,玩弄戏耍段珩一番,然后把他深埋的秘密狠狠挖出来抛到世人面前,逼得他不敢再肖想,逼得他不得不离开长俞永失所爱,再不得回来。
失去了段珩这把最锋利的刀,那位六皇子,也不过是深宫中一只永无出路,不得善终的丑角罢了。
这样一想,时云顿时轻松下来。
她其实,是很不喜欢见到死亡的。
然而念微一见她哭就彻底绷不住了,若说之前还是玩闹,现下直接是下了死手,一刀子一刀子直直地往要害上戳,穆辰手上的功夫比念微好得多,奈何一个怒气冲冲一个心慌意乱,居然硬生生被念微逼退了几步,不分上下起来。
穆辰又一次挡开念微往他心窝刺的短刀,有点不耐烦了,刚准备直接制服她,却突然耳尖一动,注意到了门口正在靠近的脚步声。穆辰虽然平日里和时云厮混惯了,但到底现在天色已晚,外院聚满宾客,这时候要是被发现他在时云屋子里,时云的名声得被掀个底儿掉。
这么想着,他也并不犹豫,就准备一招挡开念微先从窗户翻出去,谁知他这边刚有动作,门外突然就传来一阵捏着嗓子做作至极的女声。
“熙芸郡主,奴婢弄袖,是长公主的陪嫁,长公主遣奴婢来见过郡主,听闻郡主今日身体不适,所以不曾参加典礼,现下可好些了?”说着,那奴婢也并不等时云回答,声音虽轻柔谦卑,态度却颇有些自说自话的狂妄,甚至有几分责怪时云不知好歹的意味。
“殿下今日嫁入郡王府,明日便该管起这府中一众事宜,奴婢问了问才得知,这郡王府中的印鉴和账本居然是郡主在掌管,奴婢斗胆,请郡主依照礼制,将这些东西交与长公主殿下。”
这哪里叫斗胆,简直是胆大包天。
话说的是没什么问题,但这种事情合该长公主与时云自行商讨,或时云主动送去,来个半三不四的奴婢算个什么?
穆辰一听这话,也不走了,随随便便往墙上一靠,等着看好戏。
时云看了他一眼,也没赶人,只是朝门外问道:“是长公主殿下派你来我这里取账本和印鉴的?”
门外弄袖应道:“是。”
时云慢慢笑了一声:“她想要,我就要给吗?”
她记得的,这个丫鬟,是姝阳长公主身边的一条毒虫。
弄袖没想到时云这样不给面子,她是大荣唯一一位长公主的贴身婢女,在宫里狂妄惯了,从心眼里看不起这个残废的郡主,当下也不管什么主仆尊卑,一推门就闯了进去。
而门内的情景让她一时呆住了。
满屋子乱七八糟,时云只穿着中衣四平八稳地靠在床头,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眼角还带着泪痕。
而墙边,居然站着一个男人!
满京皆知,熙芸郡主时云与段家嫡子段珩是天赐姻缘,段公子对其不离不弃,但眼前这个男人,分明不是她方才在宴席上见过的那位段公子!
而这位郡主居然一点被捉奸的慌乱都没有,只凉飕飕地盯着她,勾唇笑道:“怎么,我不给,你是想抢吗?”
第3章
她要灭口?
这是弄袖的第一个念头,随即她认出来了墙边那位奸/夫。
穆家二公子,穆辰。
穆辰瞧见她的目光,弯起他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递过来一个眼神,弄袖心脏一跳,不由地想若是光看这张脸,这位穆二公子便是比之殿下,也是不遑多让的。
下一刻,她就感受到了另一道似笑非笑的视线。
来自床上那个残废的郡主。
弄袖下意识就想要摆起在宫中训斥小丫头的派头,有点紧张地说:“郡主马上就要及笄议嫁了,怎能让外男进入闺房?这要是让段公子知道了,郡主如何自处?”
时云微微挑眉,恍然笑道:“哦,原来这事儿不能被外人知道啊。”
她歪了歪头,带着点戏耍的笑意看着弄袖:“现在怎么办?你这个外人知道了,会不会告诉段珩让我难堪?那我是会不高兴的,哎呀那可怎么办呢?”
时云话音落下,念微已经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她身边,一边玩儿似的上下拨弄着她的刀,一边凶神恶煞地盯着弄袖,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她枭首。
弄袖顿时出了一脊背的冷汗,终于真的觉得害怕了,穆辰略带吃惊地看了时云一眼——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日渐端庄的家伙戏弄除他以外的人了。
居然莫名有点不爽。
时云停顿了好一会儿,直到弄袖被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她才慢条斯理地说:“对了,你不是说要从我这里拿什么东西吗?”
“是奴婢失言,奴婢什么都没有要拿。”弄袖连忙说,一双眼睛不安地瞟着身边锃亮的短刀。
时云笑了:“那可不行,长公主殿下要的东西,怎么能不给呢?可是我实在想不起长公主要什么了,你作为长公主的陪嫁,也不记得了吗?”
念微开始抛刀玩,好几次刀尖都差点直直插到她身上,在刺入她的脊背的瞬间被堪堪接住,弄袖脚都软了,后悔不该自己急着过来,应该过几天哄着长公主一起来,她不信这瘸子当着长公主的面还敢放肆。
“是……是……”弄袖哆哆嗦嗦绞尽脑汁,突然灵光一闪,说道,“是药材!听说郡主妙手回春,院中珍贵的草药很多,长公主派奴婢来拿些调理身体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