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98)
因此许多读书人私底下,又管戏园子叫相公堂子,来此看戏玩乐两不耽误,大好时光消磨去,这是风雅之事,没人会觉得荒唐。
不怪谢家胆大,这能进戏园子的几乎没几个省油的灯,不是大富大贵就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唐锦云比起谢通幽是真正的纨绔子弟,他前不久对着玄解心里痒痒,不意味着这辈子就准备守身如玉了。谢通幽出门这段时光,他直接搭上了演狐妖的那个旦角儿,因此今天戏园子开门,直接熟门熟路进了后台,打算来偷个香。
这唐锦云算是谢夫人的半子,本身家境殷勤,出手又十分大方,戏班里各个都见着他笑逐颜开,忙不择地挨上前来,便是从这少爷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都够他们吃穿不尽一段时日了。
就这样哥哥妹妹胡乱叫了一路,待唐锦云到那旦角扮相的衣间时,已不知贴了多少粉腮,扑了多少香气,口脂沾得满面都是,露出笑盈盈的风流模样。
戏还没开场,沧玉跟谢通幽在喝茶谈话,玄解对茶酒都没滋没味,就走出来透透气。这时云已压得很低,渐渐起了风,恐怕待会儿就要下雨了,玄解顺着回廊往前走,风里已经带了点潮意,薄薄覆在肌肤与衣物上,沉郁地坠着,他望望天,隐约嗅到雷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今夜恐不是寻常的雨。
玄解边想边走,绕进丛生的竹林里,忽然听见了些声音,不由得抬头望去,隔着一池春水望见了戏台后的小楼——就是戏子们化妆扮相的后台。二楼的小窗开着,忽然垂出一人身影来,眉眼勾描了小半,粉面桃腮,两眼春情,便是这般天气下仍见他肌肤莹亮,秀眉稍稍舒展,呵气成雾,似是痛苦又似是欢愉。
这两处离得颇远,非是神射手或玄解这般能为绝看不清半分。
狐族性教育水平相当之差,玄解对野兽倒有些许了解,可具体如何全然懵懂无知,更别提是凡人的风月之事了,因此皱眉不解,认出那人是今夜要上台的旦角,便是之前饰演狐妖的男子,这戏班子里不少十几岁的少年郎,这个男子年纪要大些,有种少年难以比及的风情,因此玄解多少有些印象。
还当这人是受了伤。
玄解没有什么救人的好心肠,正要迈步离开,忽听得一段戏腔渺渺,那本该唤“和尚”的嗓音从高到低,媚态至极,腻声道:“你这死人,好不正经。”
窗头晃动一阵,又露出唐锦云半个身子来,见不着脸,那旦角仿佛是坐在他腿上的,两相依偎着,于是很快就探出头在那小窗旁,叼住那两片肉嘟嘟的红唇。
这时天色暗得快,屋内点了盏豆灯,只见两人脸儿相贴,胸膛依靠,你紧紧搂着我,我紧紧挨着你,衣服略见着凌乱不堪,听唐锦云喘着粗气道:“好哥哥,你正经 些,与我在这里厮混?”
那旦角嫌他说话不好听,不轻不重扇了他两耳光,吃吃笑了:“你这冤家。”就要起了身来,被唐锦云连忙拉住了。
待会儿就要演戏,铁定不能真刀真枪得来,这旦角还是主人公之一,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唐锦云只怕自己色心刚消,脑袋也要跟着一起被削,谢通幽对他的事无动于衷,但要是闹得没面子了,也有的是法子狠狠收拾他一顿。
唐锦云该硬的时候硬,该怂的时候也怂得出奇。
两人顾着亲个小嘴调会儿情,捏了几把小腰,不敢做实,拿个腿儿摩挲,腻腻歪歪你侬我侬了半晌,又听唐锦云道:“好哥哥。”他搂着又亲了两口,“你我今日共赴这云梦之台,可知这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难怪今日要下雨,且看今日发怎样的大水,能不能冲垮了小弟。”
那旦角嘤咛一笑,脸上皆是湿汗,纤指戳在唐锦云眉心,嗔道:“我不是真神女,你道那假襄王,说什么赴巫山踏云梦,怕是洪涛消磨了恩爱。”
玄解不明所以,哪知道人类有那么多花样,更何况野□□合从不脸红,时间也没这么长,只是冷冷淡淡看了会儿,确信没人谋杀那戏子之外,还略有些困惑他们在做些什么。
唐锦云是风月老手,这事儿上最是知冷知热,单是唇舌就叫这旦角儿气喘吁吁,丢盔弃甲,红晕烧上眼角,化作一滩春水软在他怀中。
玄解看了片刻,本是心如止水,怎奈那旦角眉眼风情万种,勾得又是狐妖形态,十分妩媚,借着天色昏暗,影子在烛光下轻轻移动,那双眸子竟与沧玉有了几分相似,不由得将那旦角的脸想成沧玉的模样,好似沧玉坐在自己怀中,笑盈盈、羞怯怯,似嗔似怒,心下不免一动。
不知是即将下雨闷得心里透不过气来,还是日子本就炎热,叫玄解浑身仿佛都生了刺,心中烧出了无名火来。
且撇下玄解初次遭遇凡人风月之事,震撼不提,沧玉跟谢通幽喝茶当然是在说些正经事。
今日天雷凝聚,阴云压抑,非是寻常雷公龙王司职,而是有人渡劫。
沧玉看得出来,谢通幽当然也看得出来。
这方圆百里的修士没几个能有这般能耐,加上他们刚跟君玉贤分开,可想而知,今日渡劫成仙的是谁。要是不知道谢通幽的心思,沧玉绝不会多想,可现在都知道对方的心思了,想到君玉贤当日所言,禁不住叹息了一声:“那日我与君道长交谈,他惋惜有人一步之遥便可登天,想来就是在说你了。”
几百年的师兄弟情与修为毁于朝夕,不怪君玉贤遗憾。
就连沧玉听来都觉得有些可惜,好比辛辛苦苦读了几十年书,突然就毕不了业,拿不到证书了,怎么想都很惨。
说起来,沧玉自己大学都没毕业,四十来岁了只有高中文凭,如此一想,更是悲从中来,不免有同道中人之感。
谢通幽微微笑了笑,不动声色地饮了口冷茶,仿佛这口茶水能顺着喉咙下去,浇灭心中未曾燃烧殆尽的余烬。然而他心中空空落落的,没什么火,只剩下了这晃荡的水,顶着皮囊摇摇摆摆,推着站起身来。
他本以为自己准备好了,然而听这雷霆震动,方明白什么准备都无用。
心早就飘到千山万水外了。
恰好此刻班主来请示要不要开场,谢通幽点了点头,看着老班主退身离去,僵硬着笑道:“沧玉兄不妨一起?”
沧玉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其实他们所在的此处也可以看戏,只是稍远些,不过视线开阔,也算得上是好位置。然而毕竟主人家邀请,他自然不好拒绝,心里同时纳闷起了玄解到哪里去了,好在等到两人下去坐在戏台前第三排处时,玄解从回廊处回来了。
这时天空一声惊雷,伴着二胡与琵琶开场,加上戏剧本就是和尚脱俗,竟仿佛天公都在凑热闹,显得格外合情合理。
各角登台献唱,待到头一出戏结束了,风雨一道下来了,第二出就是那和尚看破红尘,坐化脱俗,顺着那雷霆之声,颇有几分法相庄严。
雨很快就下大了起来,戏词字字句句,句句字字消散在风中,雨珠子砸得人几乎发不出声来,唐锦云在高楼上瞧着,忙吩咐小厮去给主人撑伞。班主从后台匆匆忙忙赶出来,两只手搭在眼睛上,拼命眨动了两下,在雨中问谢通幽道:“主家,这般大的雨,还唱吗?即便要唱,您也到里屋去听,我这儿叫他们唱大声些,别坏了您的身子。”
“唱。”
谢通幽掷地有声,神情没了平日的温文儒雅,竟显出三分可怖来,他冷冷觑着班主,看得人心慌。
班主是拿钱吃饭的,哪敢多管主家闲事,更何况他们这些戏子命贱,这贵人都陪着淋雨了,哪好意思再三询问,显得自己这般娇贵,只好退下了,到后台让厨娘煮上一锅姜汤,今日上台的都闷头说了个遍,让他们把嗓子放出来。
戏班子走南闯北的,本就得喊得出声音来,否则戏台底下闹哄哄、乱嚷嚷,怎么镇得住场子,做这行都是老天赏饭吃,要是嗓子坏了,那就活该没饭吃。
撑伞的小厮听了劝来给他打伞,谢通幽摇摇头,将伞挥了开来,坐在雨中自虐般看这出戏。
唐锦云只好自己赶下去,撑着伞对他道:“春秋郎,你这身体向来不好,你要是心情不佳,我陪你吃酒去,淋雨做什么。”
谢通幽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