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79)
方才载着唐锦云来的家仆都回画舫上去了,大概是以为唐锦云既到了谢通幽的船上,那么定能手到擒来,好好享受风月一场,具都没心没肺地走了,不想留下扰他的兴致。
炭火正红,唐锦云鞋袜都已经烤干了,他吸了口葡萄果肉,将皮丢进水中,这水流滔滔,自然有鱼儿会来啄食,算不得乱丢垃圾。
“谢兄。”船舱里忽然传出个清冷的声音来,那遮掩的布帘被掀开一角,正是原先唐锦云瞧着的白衣美人,沧玉垂眼道,“玄解他累了,不知你灵感寻觅得如何了,若还有兴致,可以在前头停船的地方将我们放下,我带他先回去休息。”
谢通幽忙道:“我倒无妨,只是要先送我这老友下船。”
唐锦云原先在远处见着沧玉,已是神魂颠倒,本以为纵然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近距离仔细观瞧下难免有所不足,哪知近看更是叫人心旌摇曳,顿时将什么吸人精气、生生死死都抛到了脑后,当即想道:我佛慈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无端生出大无畏的菩萨心肠来了。
“不妨事,不妨事。”唐锦云忙着献好,急急道,“我与春秋郎许久不见,正想叙旧一番,不必在前头留我,直接往回去吧。”
因为这连日来的经历,沧玉对谢通幽的朋友没什么好声气,淡淡应了声,手一撤,就将帘子放下了。
唐锦云瞧得仔细,见他衣着与寻常不同,可绝非寻常布料,似是不曾见过,与戏子道士截然不同,心中对谢通幽的说法就信了大半,又见他膝头似乎依偎着个青年男子,心道:“那人大概就是玄解了,真是个好猖狂的名字。”
其实唐锦云自己就是个狂徒,要是平日听见玄解的名字,定然要大笑抚掌,连赞三声方肯罢休,他就欣赏狂徒。
偏偏这狂徒靠在他中意的美人膝头,那就成了叫人看不顺眼的轻薄浪荡子了。
“那里头是谁?”唐锦云有心巴结,忙将葡萄递给谢通幽品尝,谄媚道,“不知春秋是如何结识了那二位?”
谢通幽瞥了他一眼,知晓唐锦云没能死心,只嘱咐了船夫摇回家去,这才来解答快要抓耳挠腮耐不住性子的唐锦云:“看戏结识的。”
“不知道哪出戏?”唐锦云忙道。
谢通幽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道:“你这葡萄好甜,还是吃葡萄吧。”他又转身去问舱内的沧玉,“沧玉兄,我这朋友带了些葡萄来,很是甜美,你可要吃?”
“不了。”沧玉心中有点想吃,不过他担心玄解,并没有什么胃口,就拒绝了。
唐锦云见谢通幽跟沧玉都是软硬不吃,并不气馁,这许多年来情场纵横,他受到的挫折不知道多少,要是真这么容易就妥协了,这风月场上也没他这号人物了。他有心显摆,这几日又在家中做了学问,就与谢通幽谈论起来,谢通幽正好怕他说出什么不敬之语,也乐得谈论其他,一时间船头满是学问之声,叫沧玉更不敢多话了。
凡间无论男女,要么慕才、要么慕财、要么慕貌,唐锦云凭这三招所向睥睨,未成想这三招对沧玉全无用处,倒被谢通幽引到了其他地方,忘了献好。
玄解无故昏睡,沧玉又探查不出他出了什么麻烦,心乱如麻,连谢通幽偶然唤他都没什么心神在听,只是草草敷衍了事。
好不容易船到了渡口,船夫要搀二位少爷下船,唐锦云心道:“这正是我的机会。”当即推开船夫,就要撩帘去请沧玉。他身子还未探入,只见得船舱的帘子被拂开,沧玉怀中抱着那名男子翩然而出,他身姿轻盈,怀中抱着一人好似轻若无物,倒震得唐锦云退开三步。
非要细究的话,大概就是看到金刚芭比的感觉。
现下对男子的审美分为两种,一者是阳刚威猛之美,一者是柔弱飘逸之美,也被当下人戏称是文武生之别。
但凡后者,越是柔弱清秀越好,貌如好女,身形似弱柳迎风最佳;而前者需得天庭饱满、剑眉星目,英姿勃发,身形挺拔健壮、孔武有力的才是好汉。
因而唐锦云见沧玉搂抱玄解似不费吹灰之力,不由得感觉一道响雷直劈天灵盖,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美人怎么这般力大无穷,实在叫人胆寒……
唐锦云几乎能幻想到沧玉把自己如同小鸡崽子般拎在手中挥舞,背上不由窜过一阵恶寒,什么兴致都消磨了,精神头顿时蔫了下来,恹恹地站开身来给沧玉让道。
虽说好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这样威武的美色还是叫唐锦云多少有点害怕,他不过一介书生,平日最喜欢软肌嫩骨,即便是喜好与自己身形相差无几的男子,相好也多都是些文人。最是知晓自己几斤几两,什么人能厮混,什么人不能。
先不说这美人能不能上手,即便当真上了手,倘使争风吃醋起来,对方气急一发力,那场景就委实太难看了。
舌枪唇战,争风吃醋本是雅事,要是动了刀兵,或者是见了血光,那就是大大的不美了。
如此想来,唐锦云脸上不由得冒出些许冷汗来,所谓“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这等人之常情,他到底不是君王,还得再加一个小小毛病,胆怂。
当然,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怂,而应该是敬重、温文儒雅、点到为止……
船已过了渡口,唐锦云没想到自己丢了□□愉不说,还落个有家不能回,只能到谢通幽家中借宿,他原本十二分的热情此刻都消磨殆尽了,只能拖着沉重的步子往陆地上走。
沧玉不知道唐锦云心里在想什么,见他一时高兴一时又像只挫败的斗鸡,心中大感古怪,暗道:“谢通幽这朋友该不会有精神病吧?”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原先在船上时扶着还好,可一上了岸,总不能拖着玄解走路,这小子身量渐高,沧玉个头已不算矮,他近来已与沧玉隐隐齐平,此刻乖顺枕在肩头,模样倒纯真的好似个少年,两条长腿显得很是无处安放。
沧玉见玄解睡得酣熟,想了片刻,只能将他背起,心中忍不住叹气。
谢通幽从未见玄解这个模样,下意识关切问道:“玄解兄无事吧?可需要找大夫来看看,怎么无端昏睡过去了。”
“无事。”沧玉轻声道,“他只是太累了。”
谢通幽取过下人递来的灯笼,在前面为他二妖掌灯引路,温声道:“夜深了,沧玉兄仔细脚下。”
唐锦云一道儿上了岸,闷闷不乐地从仆人手中拿过盏灯笼来,轻轻一提,照在玄解脸上,刚刚泄了气的心立刻活了过来。他定睛注目着玄解,见人神情冷毅薄情,此刻眉头微蹙,神态苍白疲惫,又有说不出的风情,正是他最喜欢的英朗俊俏,沧玉纵好,难免过于美艳,登时心下漏了半拍。
往日里瞧见这般冷若冰霜之人,唐锦云难免要避开三分,可如今遇着了,又正是玄解疲惫之时,还当他只不过是生了这么张叫人敬畏的脸,实则柔弱无力,不由得心儿怦怦直跳。
这两人倒生得绝佳,一个外柔内刚,一个外刚内柔。
唐锦云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他这会儿的心思已不在沧玉身上了,当即上前殷勤道:“不知需不需要小生帮忙?”
“不劳费心。”沧玉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虽是相貌堂堂,但不知为何给人一种贼眉鼠目之感,他还当是自己因着过往经历对谢通幽的朋友有了偏见,因此神色并未外露,平淡谢绝道。
玄解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最初还算安稳,到后来就仿佛雾里看花,朦朦胧胧擦身而过许多人的梦境与回忆。
有人高中状元,帽插宫花,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十足,身旁有唢呐开道,滴滴答答一路好不欢庆;有人凤冠霞帔,弱柳迎风,身子盈盈送入花轿之中,近侧是红妆十里,浩浩荡荡一路吉祥富贵……
只不过这些人对他视若无睹,并不似那紫衣童子般能看得清清楚楚,还能将梦境顷刻间破碎,逼退出他。
这些梦交错着在玄解身旁环绕,他并不想进任何人的梦,便一动不动着四下观瞧,发觉梦中总是好事多,坏事少。不过还有些梦是黑漆漆的,如同染了墨水的薄纸,似透不透,隐约能看见里头人影晃动,可与许多坦诚相见的美梦相比,就提防戒备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