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志国接过钱,把菜推了回去,“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这个菜都没动,你拿回去吃吧。”
这几个菜,得好几块钱呢,现在一个月肉票有限,这些菜都比得上她半年的肉票了,亚男不客气地接过了菜,相亲不成,好歹还有好吃的。
几人各自分开,曾志国和曾思源回了他们的家,一进门,曾思源就自动到上次被罚站军姿的过道处站好了。
他这态度,让曾志国都气笑了,“你也知道你做错了啊?”
曾思源耷拉着脑袋,“我不想要另一个女人做妈妈。”
“你不想让另一个女人做妈妈可以,你得告诉我,我结婚是想我们的生活过得更美好,肯定要参考你的意见,但你不能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给别人难堪,这不是有教养的人做的事。这周都要站军姿,两个月不能去找乔巧阿姨,知道了吗?”
“那能不能把罚站军姿的时间加长,不要阻挡我去找乔巧阿姨?”
曾志国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正因为聪明,我才说有事一家人要好好商量,不能自己任性枉为。什么叫惩罚,疼了才叫惩罚,看来站军姿你都不当回事,那么我就换一种方式,这样你才能记得住!”
曾思源垂头丧气地想,两个月,都从夏天变成秋天了,不知道到时候妈妈会怎样。早知道曾志国也不是非得急着再结婚,他也不用这么激进的方式了。这算什么,两败俱伤互相伤害么?
晚上回去,杨利娟知道了相亲的结果,气得训了曾思源一通,又责备曾志国道:“我看你就是太心软了,哪有这么宠着孩子的,这样下去,你这辈子都别打算再成家了。让我说,你下次不要告诉思源,再去相个对象,把生米做成熟饭,小孩子过了那个时间段,人也熟悉就好了,哪能这事也依着他呢。”
“妈,思源不是普通的孩子,虽然有些偏激,但他这么做可能还是跟小时侯没妈了有关系,想要一个全心全意为他考虑的妈妈,但他有自己的思维及做事逻辑,我们不能那么粗暴对待他,不然只能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什么他自己的思维及做事逻辑,一个小屁孩,不过听风就是雨,怕有后妈后你不再像这样亲他罢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我们本来就没有征求他的同意,他之所以养成这个性格,我想可能还是我没有给足他安全感的缘故,是我失败的婚姻才给他造成了这种缺憾,所以以后我才不能不管不顾他的意愿再成家。相亲的事就算了。”
杨利娟清楚儿子的脾气,看他这么说知道是没有可能改变了,只得罢了。曾思源又忙过来卖萌,哄得杨利娟露出了笑容才罢。
乔巧并不知道曾家发生的事,她做的八一建军节的展板获得了大家的好评,连胡斌的厂长姐夫都在厂里例会上表扬了她,工资还浮动了些,涨到了一个月21元。
工作得到了认可,胡斌也很高兴,偷偷和乔巧说,因为他姐夫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所以一直对部队怀有很深的感情,年年建军节他都当成大节日来办。
工作得心应手,乔巧觉得如果她在燕京的生活有什么不足,那就是她没有粮油关系,眼看带过来的30斤粮票已去了快四分之一,她也有些发愁以后怎么办。好在上次写信她已说了这个问题,让妈妈问问支书杨慧芳,现在就等着回信了。
忙完晚上回到宿舍,胡晓娟已回来了,见到乔巧有些激动地说:“乔巧姐,你太厉害了,展板在例会上被表扬,也给我画幅像行不行?”
这都是小事,乔巧给胡晓娟画了一幅速写,美得她不停说谢谢,还说:“乔巧姐,你画得这么好,我看《工人日报》上有十一征集图画比赛的活动,你去参加说不定就获奖了呢。”
胡晓娟随口一说,乔巧却觉得这是个机会,回头她就去找了份《工人日报》来看。
上面说为了迎接建国27周年,展示工业方面成果,用图画的形式描绘波澜壮阔的革命形势,进行绘画征稿,篇幅不限。
乔巧想了下,她现在是在自行车厂工作,最好画一幅能和自行车有关的。不像后世她去世前,汽车都已经泛滥,直到八十年代中期,自行车、缝纫机、手表还是结婚的必备三大件之一。
而1976年,拥有一辆自行车还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就乔巧所知,整个红星大队,也不过两三辆,连县里革委会主任下乡视察,骑的都是自行车。
可一个物品既然值得炫耀,得到它就有难度。这时吃饭要粮票,买布要布票,买肉要肉票,买自行车除了一大笔钱,也少不了工业券及自行车票。一辆自行车,以乔巧的工资,不吃不喝要攒近一年。
钱还是次要的,自行车票只发给单位,一个单位一年也不过几张,所以展示自行车的发展也是工业进步的一个表现,乔巧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可以。
可怎么表现呢?她不断想十一有什么特殊的,后世在这个时刻会有什么,突然,她眼前一亮,那当然是激动人心的安安门前阅兵啊。
乔巧的脑海里有了个灵感。
第17章
这天下班后, 胡斌见乔巧还不走,反而拿出了画画工具,催她说:“乔巧同志, 知道你一心扑在工作上,不过也要爱护身体。”这样一个好用的属下, 他可不像她有什么意外。
“胡组长, 我有一个想法想向您汇报一下。”乔巧给足了胡斌面子与尊重。
侯华不亏姓侯, 猴得很,当即就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了。乔巧这才说:“我看到了《工人日报》上的征稿启事,想画一幅表现咱们自行车行业的画去参展, 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胡斌眼睛一亮, “行,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你只管说,我们单位的绘画材料你只管用,有什么不够的地方我还可以申请经费。”反正得奖了是他领导有方, 是自行车厂的光荣,没得奖最多不过出笔材料费罢了。
乔巧找他就是为此,这时候讲究集体主义,她自己掏钱画一幅, 以个人名义参展,即使得奖了,说不定还说她无组织无纪律,个人思想严重, 不如直接以单位名义参展,还能获得支持。
“这幅画会大一些,除了绘画的纸墨颜料,我想用下咱们这张大桌子。”这样才好铺展开。
“这都没问题,你专心只管画,如果时间不够了,单位的工作你只管交给我与侯华,我们能自己做的,就不用你来干,我们宣传组隔壁办公室还有一间是小仓库,如果你嫌这里不静,也给你腾出来好专心作画。”
“谢谢胡组长。”
事情就这么说定,乔巧开始了她大幅画的制作。
另一边,洪学兵忙过手头的项目,终于请下来假,买了张回去的火车票。
他舍不得买带座位的,只买了站票。在火车上不敢多喝水,饿了就吃口自己带的干粮,等下火车后,嗓子火辣辣地疼,腿也要僵得不会打弯了。
再乘车到了县城,从县城走回家已到半夜了,是又饿又渴又累又困,想着终于到家了,他可以看看爸爸怎么样了,再吃顿热饭,好好睡一觉,休息一晚。
洪老头听到声音出来开门,见到是他,劈头就问:“你怎么回来了?我原来不是和你说了,一年回来一趟就行了,现在回来,得浪费多少钱嘛!有那个费用,你寄回来多好!”
洪学兵心里一下子凉凉的,没有嘘寒问暖,没有人关心问他怎么样了,只是觉得他回来是浪费了钱。
突然他觉得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乔巧去燕京时他说的第一句话不就是“你怎么来了?”当时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才斥责他后就一口气咬定要离婚。
洪老太也出来了,打了个呵欠堆了个笑脸,“学兵,别怪你爸脾气不好,这段时间他经常被人□□,这是好不容易才被放了回来,你回来了看看能不能找人免去他的□□?摘去坏分子的帽子?现在天晚了,先去睡会,明天早上我们再商量看怎么办?”
原来乔巧在的时候,哪怕他半夜回来,也会去倒个热水让他喝,给他洗脚,他这边洗着,她还会去做碗热面或者煮个鸡蛋水。
那时他习以为常,不以为然。
可这次,一个责备他浪费了钱,另一个就让他快想办法去解决难题。没人问他嗓子为什么沙哑着,也没人问他一句这么晚了,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