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今夜想你/撒旦今夜想你(22)
然而要人家发绳总觉得奇怪,他压下那种怪怪的感觉,“唔”了一声,见她窗前开了唯一一朵桔梗花,他重重哼了一声:“把那朵丑花给我!”
姜穗精心养了花儿,犹豫了片刻,依旧点点头。
赶紧走吧您!
驰一铭咬着自己口腔的肉,被她气笑了。做了两年小学同学,她在今天最慷慨。
他恶狠狠揪下那朵花,顺手一把关上那扇窗户。
“砰”的一声,那头过了很久,才传来姜穗慢几拍气恼的惊呼声。他那一关窗,差点把玻璃拍她脸上。
当然,那张小脸也看不见了。
驰厌远远看着一切,见驰一铭过来,他才别开目光。
驰一铭把花扔地上,用力碾了碾:“哥,你说的对,早知道直接走。”他阴阴笑,不怎么愉悦,“人家听到我们要走,可高兴了。”
驰厌看了眼被驰一铭踩碎的花,淡淡道:“嗯。”
驰厌不想再说话,九月晴朗的天气里,沉重的行囊遮住了他的表情。昨夜的气闷依旧没有散去,他心情也不怎么好。
驰一铭说:“我真讨厌她,讨厌这个大院儿所有人。哥,你呢?”
驰厌眼瞳漆黑,他沉默着。他也多想附和弟弟,说他也讨厌姜穗。然而这两个字只在心中打转,怎么也说不出来。
即便他心里明明有些说不明白的生气。
驰厌想,反正也离开了,不管她以后变成怎么样的人,生活都不会再有交际。
=
对于驰厌他们离开的事,邓玉莲发了好一阵子火。
“好不容易把那两个小崽子养到可以挣钱了,他竟然给老娘跑了!”
然而让她去逮人,她又不敢。
驰厌不再是小孩子了,硬邦邦的拳头让人脚步退却。邓玉莲也只能骂赵松石解解气,赵松石闷着声,也不说话。
心善的人也会指责他们两口子不厚道,这些年对那两个孩子多差大家都有目共睹。
然而谁骂得赢邓玉莲?往往都是摇头叹息说声“泼妇”,就不再提这事。
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姜穗这段时间倒是快乐又充实。
她念初一,班上老师非常和蔼,同桌陈淑珺活泼又可爱,而且他们教室在三楼,驰一铭他们教室在二楼。她在学校一般都见不到他,这让她非常愉快。
许多重来一回的人,都想把人生过得很精彩。然而当时光有朝一日真正倒退回过去,才知道有些东西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里那些记得彩票号码和股市走向,只是脑洞大开的爽文人生。
能重来一次,温柔地再过一次童年,与亲人相守,对于姜穗来说已经特别满足。
这一年啊,风轻天也蓝,小城市空气中没有汽车尾气,花儿开得特别烂漫,连孩子们都不会人手一个手机拿着玩。
没有奥数,只有可爱的微机课,还有音乐老师踩着风琴嘎吱嘎吱的声音。
R城一到冬天就会下雪,时光也变得缓慢可爱起来。
到了十二月末,姜穗依然天天坚持去跳平衡操。
她最近在发育,敏感地感受到了胸前隐隐作痛。少女的容貌和玲珑的身体都在缓慢地发生着变化,她不得不开始穿少女内衣,在脖子后绑了一个小巧的白色蝴蝶结。
糟糕的是,有天放学下雨,地上湿滑,她又摔了一次。这次比较严重,半边脸被粗粝的石头磨了一下,身上穿得厚倒没什么事。
姜水生急得不得了,医生给她消毒的时候,表扬道:“小姑娘真坚强,一直没哭。”
酒精消毒很痛,医生心中其实也担心她会留疤。医生用纱布覆住了姜穗半边脸,嘱咐她不要挠。这样看起来,小姑娘左半边脸包扎着,右半边小脸青紫,着实可怜。
姜穗安慰父亲:“我病快好了,这次是不注意。过了这个冬天就好了,我没事。”
见女儿眼睛里暖洋洋的笑意,姜水生也放松下来,这是个意外,证明姜穗已经好起来了。容貌好不好看并不重要,留不留疤也不重要,她健康快乐就好。
过年的时候,姜穗去姜雪家过年,看着远处的烟花。她恍然惊觉,回来已经三年多了啊。
变化最大的,是大院儿最北面少了两个姓驰的少年。
姜穗托着下巴想,再过个几年,他们都是不得了的人物了。
=
驰厌推开门,手臂还在滴血。
驰一铭吓了一跳:“哥,你怎么了?”
驰厌眸色暗沉,摇了摇头。
“我们去医院!”
驰厌皱着眉,自己扯了布条,脱了衣服包扎。外面明明在下雪,他却痛出了一身冷汗。
驰厌简单解释道:“车行出了事,有人打电话让文老板带人去修车,结果去了是寻仇。文老板年轻时得罪了太多人,他伤得更重。”
驰一铭坐下来,紧紧皱着眉。驰厌说得云淡风轻,但既然是明目张胆的寻仇,能回来肯定很不容易。
可见文雷反抗了,驰厌也动了手。
他猜得没有错,驰厌抢了根钢棍,拉着文雷和戴有为跑出来的。
驰一铭说:“哥,你不该管他的,那种情况下,文雷只是对你有小恩,犯不着你为他拼命。”
驰厌唇色苍白,他摇了摇头:“没事,我心里有打算。”他眸光深远,隐隐透着些许光彩。
年后第三天,驰厌拎着苹果去看文雷,文雷叹了口气:“这件事,我最对不起你和有为。车行我不继续开了,我攒了些钱,回老家去。我给你和有为一人留了一笔,你今后也好好保重。”
驰厌点头。
“以后有什么打算?”
文雷本以为驰厌会摇头说没有,然而少年沉默了一下开口:“您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我想去段老板那里工作。”
文雷诧异地看着他。
段天海是R市有名的生意人,文雷其实和段天海也不太熟,他这样的阶级,段天海基本不会和他有什么来往。
驰厌没文凭,只会修车组装车子,按理怎么也去不了段天海手下工作。
然而驰厌救自己一命,文雷是个讲义气的人,这要求自然会做到。
文雷沉思一会儿,说:“你等一段时间,开春我给你想办法。”
驰厌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
文雷受了这一礼,心中叹了口气。这小子……看着沉默,心思也不浅。恐怕去年下大雨,他去给段天海修车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驰厌有胆色又沉着,这样的人,再过个许多年,怕是段天海也比不上他。
开春以后,文雷果然说到做到,费了一番功夫替驰厌引荐。
段天海在R市的房子接待了他。
“你是……之前帮我修车的年轻人?”
驰厌点点头。
段天海笑了:“那也挺有缘分,我听你们老板说你挺不错。”他顿了顿,打量一番高高的少年,“但是我这是做生意,你还没满十八岁,又不会什么……”
驰厌冷静开口:“我懂车,也一直在自学英文,请您给个机会。”
段天海说:“可我是服装生意啊。”
驰厌知道前年段天海让自己有事就找他很不可信,毕竟生意人擅长给人留下好印象,何况是奸猾的段天海。
驰厌预料到了,因此虽然惋惜,却并不失望,他礼貌地一点头,就要转身离开。
段天海倒是有点欣赏他的沉稳了:“等等……倒是有个差事,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月薪五千,怎么样?”
驰厌瞳孔微微一缩。
=
阳春三月,驰厌停好小轿车,为车里一个穿青色裙子的少女拉开车门。
少女厌烦地推开他,尖叫道:“我说了我不想去上学,这种学校我也不想去!你滚开!”
“段玲小姐,请你下车。”驰厌目不斜视,淡淡道。
段玲说:“我不下去,你能把我怎么样?”
“不怎样,陪你耗着。”
段玲冷笑一声:“你可真是我爸的好狗。”
驰厌扯了扯嘴角,眼里无波无澜。
段玲知道这个少年恐怕不好惹,所以段天海最后才选择了他。她扯了扯自己的口罩,下车前狠狠踹了他一脚:“滚!”
驰厌动也没动。
纵然段玲口罩遮住了半边脸,可是突出的额头和露在外面细小的眼睛并不好看。
看着段玲走进阳光初中,驰厌迈步跟了上去。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回到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