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约了楚云轻一同去她的公主府里参观,永巷一号何其富贵,但凡听说过的都想进去一探究竟,里面的杯盏都是纯金所致,房屋布局出自大师鎏淓之手,到一草一木都是他亲自布局,永巷一号本就是为了公主而存在。
可是以前住过这里的公主,都没能落得好下场,凤昭然不甚在意,都是意外罢了。
“七嫂,快来,地窖里好像藏了美酒,好像都是出自鎏淓大师之手,来,请你尝尝。”
凤昭然循着以前留下的旧地图,去院子里挖美酒,都是雪还没化去,她倒也不觉着冻手,提了提裙角蹲在那儿。
楚云轻才懒得弄这些,她坐在屋内,撩开竹帘,火盆子放在面前才觉得不冷,设计这院落的人没考虑过冬天防寒么。
真的是冻死了。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看凤昭然跑来跑去,东边西边乱跑,院子里刨了好几个坑也没挖出什么美酒。
凤昭然累得很,蹲在那儿。
珠儿从门外跑进来,急得很:“公主,出事了,出事了……”
“喊什么,我就在你面前。”靠在那儿的凤昭然无奈地很,“往后公主府可是你做管家就你现在这性格。”
“师兄,师兄来了,受了重伤。”
“什么?”凤昭然慌忙丢下手里的铲子,往门外去,楚云轻也紧跟着出门,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但看到被抬进来的小和尚时,她的眉头忽而皱起,印堂发黑,纯色泛白,中毒不深的样子。
“师兄,你醒醒,别吓我啊。”凤昭然早前在寺里养着,也与那群弟子以师兄妹相称,这小和尚生得眉清目秀,面向极好,可惜是个短命的面相。
宋渺被人一阵强烈摇晃,整个人颠簸地很,他迷糊醒来:“快去救……救师父。”
“怎么了?”凤昭然急得都快哭了。
“一夜,一夜,寺,众僧,被屠,寺内至宝被偷,师父……央我来,将这……给你。”宋渺摊开手里的香囊,递给凤昭然。
女子一愣,她攥着那香囊,哭成了泪人。
“师父圆寂了。”
她哭得沉重,这是她跟衍缘大师之间的约定,她怕自己有一天会远嫁塞外,与师父约定,若他遭遇劫难,便将这香囊送回给她,如今看来,师父早就料定了命中有此大劫。
宋渺说完这几句话,便哇哇吐血,如果不是为了师父遗愿,他也不会活着,明明亲眼看着众僧被屠戮,可却还要来这里求救。
他潜意识觉着,还能抵抗。
“是何人所为?”楚云轻问了一句,抓着小和尚的手腕,探了探脉搏,她忽而蹙眉,“你中毒了?”
“是,是落月神教。”
“他们竟然如此无法无天!连护国寺都敢。”凤昭然呵斥一声,站起身来,撸起袖子,“我定当要讨要个说法。”
“昭然别去,如今落月神教得民心,你去闹事落不得好下场的。”
宋渺轻声道,他勉强撑起身子,才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的狼狈,他着急忙慌抓着凤昭然的手,最后一个亲近之人,宋渺不想让她涉险!
消瘦而冰冷的手,凤昭然心头抖得厉害:“师兄,师父他……”
她说不出话来,唔咽着哭了许久,泪水流了满面。
楚云轻在一侧看着,能明白师兄妹情深,她出声提醒:“外面冷,再这么下去,毒未发作,先给冻死了可好。”
“是我唐突了,快把人抬进屋里。”凤昭然急得很,她一直不曾松开宋渺的手,抓着他,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师兄别怕,我皇嫂厉害着呢,她会解毒,你别怕。”
“师妹真傻。”宋渺嗤笑,他很白,尤其是在白雪照映之下,会放光的那种白。
宋渺说他一个出家人,早已经看淡生死,无妄无念,还让凤昭然放宽心。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
楚云轻坐在门外,拿杯子兑水,把药冲了一遍,洛衣不懂问了一句:“这药效不得减了?”
“他自幼习武,身子强壮,出身佛门修身养性,身子结构不太一样,寻常人中了这毒怕是早已经死了,他还能坚持走这么长的时间回来,简直就是奇迹,药效太强反而不好。”
楚云轻解释了一句,将杯子递过去:“给他送进去吧,跟昭然说,以后煮了药,再兑一些凉白开就是。”
“好。”
洛衣应允一声,赶忙进了屋子,将杯子递过去。
宋渺性子寡淡,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怕是一天也说不出不会几句话来,这会儿凤昭然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候在身侧,也难能听到他说话。
“师兄你慢些喝。”她嘱咐一句,“这该死的落月教,我定会替师父报仇的。”
“咳咳。”小僧喝得太急,差点呛了,“师父早就算好了一切,也不许师妹蹚这浑水,他只要我守着师妹。”
“可……”
凤昭然找不出话来辩驳,她很清楚这些话都是大师父说得出口的,害怕她去报仇,特意请了一个顽固、性子凉薄寡淡的师兄来看着他,都是故意的,让宋渺来送那香囊。
她不跟宋渺争,从小就清楚大师兄这性子,呆板的很。
“你就安心在公主府养伤,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来。”
“昭然,不得胡闹。”宋渺沉声,拽着一下她的衣袖,又觉着男女有别,松开手。
来京城之前,宋渺便已经听说过九幽台之变,凤昭然吃了多少苦,被那姓沈的公子玩弄于手掌间,他也曾听说,她一袭红衣艳绝天下,总归宋渺听说过很多很多关于凤昭然的故事。
凤昭然瞪了他一眼,吐槽道:“这会知道男女有别看了?你养着吧,我先出去。”
她不理会他,甚至有些急躁,都被灭门了师兄依旧这副性子,凤昭然是直来直去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种温吞!
在门外煮酒的楚云轻见她急匆匆地出来了。
“怎么,被师兄教训了?”
她嗤笑,递了杯子过去。
这杯子很好看,白玉般的身子,底座的托是晕染开来的蓝色,就像是天空一样,蓝白相交。
“嗯,他就是个老古董,明明不比我大多数,可古板地很。”凤昭然叹了口气,“皇嫂,你说我该怎么办?”
“落月神教如今正得民心如日中天,跟他们作对,的确讨不得好处,而且那些信徒可都是疯子,听闻早几日在柳町镇烧死了一个背弃教派之人,你这时候去惹了他们,只会激怒他们,哪怕你是凤家是皇族。”
楚云轻道,她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些纠纷,古人信奉神明者不少,也是很正常的。
“可……我总不能坐以待毙,母后在的时候,没人敢动,这……”
“安心养伤,陪着你师兄,其余的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楚云轻也没多说什么,她可管不了凤昭然要做的事情,只是好心提醒一句。
凤昭然叹了口气,她点头,时常也会说一句:“以前觉着母后十恶不赦,可好歹震慑地住这些,皇帝哥哥性子软,那些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镇压到了极点,也是会反弹的,如果不是太后将那些人置于阴暗处,给了他们滋生的环境,落月教早就消亡了。昭然,实不相瞒,一直待在太后身边的那个老者就是落月教祭司,他们利用了太后。”
“什么?”
凤昭然赫然,她死死的攥着手,不愿意相信。
一直念叨着“怎么会这样”。
“所以你不许掺和,懂吗?”楚云轻再三叮嘱,其中的危险程度,绝对不是她一国公主所能承受。
凤昭然点点头:“我知道了。”
既然楚云轻都知道了,那么七哥肯定也知道,这些事情交给七哥去处理,总好过她来。
“宋渺从寺庙里面逃走,他们肯定会追踪,你这段时间就尽可能粉饰太平,怎么荒唐怎么来,知道吗?”
楚云轻又提醒了一句,怕她惹上杀身之祸,再过几天,杀手可能就会在这附近徘徊。
凤昭然点头:“我知道了。”
她面色煞白,心底有股怨念发不出去。
两人站在庭院里面,又开始下雪了,这天气,越发的冷了。
“公主,沈公子求见。”门外急匆匆有小厮过来同传,凤昭然烦闷地甩手。
“不见。”
“沈公子说今日必须见你一面,他……”
小厮话音还未落下,就看到沈镜衣进了院落,他一身淡蓝色的长袄,斗篷遮着,头发竖起露在外头,又轻减了不少,看着越发像是竹竿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