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卖零食+番外(33)
他在南山镇卖的零食,从来没在这个世界出现过,自然会招惹怀疑。
像柳元子曾经就问过他,那么多源源不断的货品是哪儿来的。
齐庸凡便说他有个对接的西域商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运一批新货过来。
就算别人怀疑,不信也得信呐。总不可能是他凭空变出来的吧。
……
“齐兄!”殷旭笑吟吟地喊了一声。
齐庸凡正忙着将木桶里的牛奶逐一打到竹筒里。每个竹筒都有编号,是私塾学子固定的“奶杯”,盖上竹盖,可以拿着慢慢喝一个早晨。
他毫无形象地半蹲在厨房里,闻言回头看了过去,奇道:“你们今日怎有空来店里?”
叶子上前一步,帮他一起打牛奶。
殷旭道:“今日阳光好,我想约你去踏青。”
齐庸凡摆摆手,“等我先忙完再说,最近生意不好做。”
殷旭张口欲言,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静静地站在他身侧,看他不停地从桶里打出一瓢白色的奶液,小心翼翼地倒入竹筒之中。
若是他的同窗知道当年的状元郎,如今竟沦落到在乡镇打奶的地步……怕是无比震惊。
犹记得齐雍考中进士那一年,京城桃花开得正盛,亦是暖洋洋的开春时节。
少年也是早春般的年纪,一身飘逸白衫,骑着高头骏马打街而过,敏捷地躲开无数女子投下的鲜花香囊。
而他穿着繁琐笨重的黄鹅女装,梳着宫里嬷嬷编的据说时下最流行的发髻,坐在酒楼的窗边,扶着木栏,远远地望过去。
贴身宫女悄悄附在他耳边道:“公主,那便是皇上为您挑的驸马爷,看着可俊了。”
他面无表情地俯视街上的一切,冷漠地勾起嘴角,“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宫女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高兴地附和道:“是呀是呀,比淮尚书的三公子还好看呢……”
淮家三公子是父皇为他挑的上一任预备驸马爷。因不久前传出他夜宿青楼的消息,很快被父皇从未来女婿名单上划去。
不多时,少年路过酒楼门前,挺直脊梁,衣袂翩翩,风光无限。
他有些嫉妒,某些幽暗在心底滋生。凭什么少年能上金殿,打马过长街……而他却只能以一介女子的身份,在深宫中苟且?
殷旭从未想过嫁人。他本是男子,不甘命运,祈望在这宫阙万千中闯荡出一条生路。他担心假扮女子会被发现,从小吃了药,隐藏喉结,穿胸衣,将生来如利刃般的剑眉削成了细细的柳叶眉……
所以父皇一次次做媒,他一次次私下破坏。
若是这少年不做驸马爷,应该会得到父皇的重用,从而在朝中步步高升,沉浮宦海。
然而,因他的一念之差,少年的命运就此改变。
……
春天的天犹如巫女的脸,起伏不定,说变就变。眨眼间下起了瓢泼大雨,待齐庸凡忙完店里的事,踏青亦只能作罢。
昏昏欲睡的午后,店内空无一人。殷旭寻了个角落坐下,买一碟小食与一壶酒,悠然自得地酌饮。
齐庸凡拿毛巾擦了擦手,在他对面坐下。
殷旭环视店内一圈,道:“齐兄,往后你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齐庸凡不清楚时政,仍怀揣着一丝侥幸,“听说皇上明年还要再征高丽,这一回若赢了,想必就不会再那般兴师动众了吧?”
殷旭摇摇头道:“非也。齐兄难道不知北有高丽,西下有蛮夷之奴,边境匈奴时常骚扰抢掠。况且大殷之国力,已无法再支撑一次大战。”
这番话犹如石子投入湖水,齐庸凡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莫非乱世要来了?
喂,那他暴富的梦想岂不是就此泡汤……
“不过大殷底蕴尚在,不至于马上支离破碎。”殷旭话锋一转,道:“况且朝野之上,能臣虎将尚在,说不定还有转机。”
齐庸凡脸色稍霁,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真希望能换个明君,还大殷盛世。”
如此他才能将分店开遍天下,多多赚钱。
殷旭摩挲着酒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庸凡想了想,又有些苦恼。既然皇帝还要再打高丽,那肯定会再次征兵。而这次青壮年都已被抓得差不多了,下一次恐怕就会落到他们这些未成年的祖国花朵身上……
他花重金来古代可不是为了去当兵!
他试探道:“殷兄,若是再次征兵,你我是否会被……”
“我自有法子。”殷旭打断他,淡淡道:“我可让你逃过兵役一劫。”
殷旭这人说话虽总那么平淡,仿佛没什么感情起伏,但听在齐庸凡耳朵里,却平白添了几分温度。
他感激道:“若真如此,以后你的三餐我都包了。”
殷旭哂笑道:“你怎天天想着吃?”
齐庸凡理直气壮,“饮食之欲乃人之一生追求,有何不可?”
“倒也是。”殷旭一笑置之。
晚上齐庸凡撸起袖子在店里做了顿丰盛晚餐。用的皆是从菜场上采购的新鲜食材,烤牛肉,整鸡炖蘑菇汤,再加一盘现炒的麻辣春笋。
春笋极鲜,入口爽脆。三个人几下就将一大盘给解决了。殷旭格外爱吃这道菜,许是因为嗜辣,他吃起变态辣的辣条都面不改色。
晚上没什么客人,齐庸凡干脆提早歇业,让柳元子她们提早回家了。
关上门,他坐下来,与殷旭、叶子,围着一桌饭菜吃得不亦乐乎。
饭后,殷旭说要出去走走。上回他的风寒还未好全,他须去药铺再取几贴药。
齐庸凡挥挥手让他走了,独自留在店里收拾碗筷。
外头雨下得愈发轰烈。他大伞出门扔垃圾,无意间看到一个男孩正扒着垃圾堆,寻些剩食,拼命地往嘴里塞。
那些剩食约莫是龙游酒馆昨日扔下的,已发烂发臭,散出一股难闻的腐烂气味。男孩一边吃,一边还捞起污浊的秽饭往衣兜里装。
齐庸凡将包好的剩饭剩菜放在他边上,俯下身蹲着问道:“你爹娘呢?”
南山镇的居民人均收入可观,按理来说不存在如此狼狈的讨饭乞丐。
还没到最糟的时候,南方这边,就连村民都有口热饭吃。
男孩噎住了,边咳嗽边大声道:“他们在城东的破庙里,我们是从北边逃难而来的,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男孩闻到香味,立马伸手去抓那些还冒着热气的剩饭剩菜,雨水混杂着手指上的污渍,他吃得很快,然后哭了出来。
“好好吃……”他开始嚎啕大哭。
齐庸凡心里像被暴雨淋过一般冰冷。丝丝凉意从头至脚,蔓延全身。他只能尽量打伞撑在男孩身上,深吸一口气,问道:“……你知道有多少难民吗?”
“我看见的有好多,数不清……但他们有的已经死在路上了……”
……
绵绵细雨中,妙医药铺。
哗啦啦的雨声中传来老缪的叹息,“宫里来信了,催您回京。”
殷旭背着手,立于屋檐之下,凝视着茫茫雨雾,道:“还未到父皇宽限的时日,况且京城如今动荡,我更不宜回去。”
“夫人隐瞒了你的踪迹,但八王爷和九王爷的密探很快便会查到此地,万一身份暴露……”
老缪感到焦虑不安。
“初夏再回京。”殷旭道:“至于八王爷和九王爷,我会处理的。”
“要将驸马爷也带走吗?”
“嗯。”殷旭唇角勾起微妙的弧度,遥望远处灰蒙蒙的江南烟雨,翠绿青山皆被笼罩于灰暗之中。
他喃喃道:“大殷,要变天了。”
第二十七章
晨曦时分, 远山亮起微光。齐庸凡坐在马车里头,时不时掀起帘子望向窗外。路过一片农田, 农民们正弯腰蹲下身播种。
春日洒下的稻种,秋日才能收获。这些粮食怀揣着大殷百姓们来年的希望,是赖以生存的命脉。
他回头看向殷旭,心情突然低落下来,道:“若是难民潮涌来南方, 村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安心耕种吗?”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殷旭淡淡道:“各大县城的关卡, 可不会轻易放人进来。”
农家的羊肠小道陡峭崎岖, 早春料峭的冷风一吹,让人的脑袋更加清醒。齐庸凡张了张嘴, 本想说,难不成就看着难民们就在城门外饿死吗?
但他忽然想起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紧紧闭上嘴, 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