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春风(重生)+番外(97)
石江城林宅。
林贤之满头大汗的急匆匆的走进了门,一股凉沁之气扑面而来。
冯桢跟着走了进来,白皙的脸也晒的红扑扑的,伸着舌头喘粗气。
冯玲忙迎了过来,错过冯桢给林贤之打扇:“这是怎么了,大中午的去了哪里,两个人晒成这般?”
林贤之端起凉茶一饮而尽:“四处粮仓都看了看。”
冯桢在屋里转了一圈,轻车熟路的在冰上找了甜酒酿,找个角落便一小口一小口喝了起来。
冯玲似乎有些吃惊:“粮食不都送去安延府了吗?”
林贤之叹了口气:“送去了三船,还有两船没有着落!今日郑王又下令催粮了,我便去四处粮仓都看看,还能凑出多少来。”
冯玲忙道:“能凑出多少来?”
林贤之道:“凑什么凑,粮食都要不够吃了。几千号的灾民,一日没有了粮食,那是要出大事的啊!当真是我在此地,又因皇上要粮草闹了民变,那才是要命!”
冯桢抬头看向林贤之:“公公,西街上还都是灾民,府衙为何不将这些人遣返?”
林贤之看了冯桢一眼,难得有耐心的道:“还不是前几日流民里有些染了瘟疫,那城里的大夫,将染了瘟疫的流民另行安置了不算,还让府衙将所有的流民全部隔离,说什么过了安全期才能一批一批的放家去!这些都是石江城原有的救灾程序,那孟志诚生怕担了责任,这会全听那些大夫和小吏的!”
冯玲也递了一碗甜酒酿给林贤之,轻声安抚道:“孟大人这般做也没有错,往年四处遭灾,同样是救灾,我们石江城按照旧有的程序走过场,每次都是损失最小的。走的就这套固有的程序,小吏们都有了经验了,这还是当年顾状元出的主意啊!”
“当年那顾纪安才多大,就如此有手段,说起来,他倒是个会当官的……”林贤之说了一半,话锋一转,又是一声叹气,“这些地方上的事,我也不好插手,但是这粮食总得有人出啊!不然我也交代不上去啊!”
冯玲与冯桢对视一眼,柔声道:“前日公公不是说要段家出粮食吗?”
林贤之当下黑了脸:“那段靖南竟是突然反了口!说什么许诺都是不作数的,要升就立即升!给了官职就出粮食,说什么咱家一会……我一回了京肯定就撒手不管了!”
冯玲轻哼了一声:“段靖南竟是连公公都不相信?什么给了官职再出粮食,这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事!这段靖南做官做的还那么市侩!活该他升官无望!”
林贤之也跟着重重的哼了一声:“别以为在安延府立了功,郑王那里挂了号,咱家就动不了他!咱家不过是现在忙,没时间收拾他!等咱家滕开了手,第一个帮你们冯家办了他!”
冯玲眼眸微动,小声道:“出了这样的事!那孟大人难道就一句话都没说?!……这些人对公公都是阳奉阴违!石江城又没受灾,手里有粮食的人多了!咱们也不用一直盯着段家!都传闻段家有粮食,可谁也没见过!小门小户的人家,存粮最多能存多少,怕不是那些有粮食的人故作疑云,误导了公公才是!”
林贤之眯了眯眼,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你如此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初我问段家有多少粮食的时候,段靖南似乎很吃惊,好像不想知道有粮这事的样子,还特别回家问了一趟。现在回想起来,那表情可是做不了假的!你说……是不是段靖南想空手套白狼,先诓了咱家的官职,再去筹粮?”
冯玲双眼一亮:“对对对!这可真不好说!段靖南在石江城官场混了二十多年,一穷二白三没有靠山,从兵油子到现在的六品,不知使了多少心思!公公想一句话就找他要两船的粮食,只怕也不能!咱们若当真有些实惠,也该先紧着我冯家啊!公公若当真能让人再升一步,这事您大可和我爹商量,两船粮食,让他去找,也省得公公作难了。”
林贤之抬手握住了冯玲的手,拍了拍,轻声道:“升官这事儿啊,都是不做准的,若是当真十成十能升到京城里去,我哪里不会先紧着你家?你爹再有不对,也把你嫁给了我,你家都不嫌弃我……我哪能做这样的事,坑了你家……现在的粮价,若有存粮还好说,若没有存粮,这两船粮食买下来送出去,万贯家财扔也听不见个响声啊!”
冯玲的心微微一动,下意识的握住了林贤之的手,难得的真的动了情:“公公这般待我,我以后心里肯定会念着公公的好……不行,我们找那些卖粮的商户要!”
林贤之道:“怎么没去要,我让人去了一趟一趟,哪个不是空手而回?这能做大梁朝粮草的生意的,谁家有点京城的人脉,只怕东家最少也是个外戚,功勋世家更是惹不得啊!那些人都是开朝的大功臣,当年太/祖收了他们的兵权,虽是不许他们再掌权了,可也是亲许了泼天富贵给他们,现在这大梁朝最有钱的就是那些勋贵们!他们还是相互联姻,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冯玲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孟大人他们害怕这些人实属当然,他们将来可是要朝京城升官的!可公公怕他们作甚?这是皇上在要粮食,若当真是外戚或勋贵,供奉皇上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他们要钱,便去安延府找皇上要去!石江城官府当初征粮的时候肯定是说安延府要粮食了,可惜官府给他们白条都借不到粮食,那就是连皇上都没有放在眼里!光这一条还不够公公拿他们吗?!”
林贤之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拿人,然后再换粮?”
冯玲笑道:“这么简单的事,哪用办那么复杂?拿什么人啊!真正的东家也不在这里,你拿了二东家,他们有后台在也有恃无恐,知道你肯定不敢杀他们的人,必然也是换不到粮食的!”
林贤之道:“那该如何?”
冯玲微微一笑:“咱们现在没有别的,不是还有几千号人,公公还有监军之职,直接去拉粮食,装够两船,立即启程去安延府啊!”
林贤之恍然大悟道:“对啊!咱家没有钱,可是有兵啊!抢走了粮食给皇上,他们有本事就去安延府找皇上,找郑王去要啊!”
冯玲笑道:“我这就是随便想想,具体的还要看公公怎么做,先把自己摘出来,不好把人都得罪了。”
林贤之握了握冯玲的手:“摘出来能如何,不摘出来又能如何,没有粮食是我的错,可是有了粮食,不管是这粮食是哪里来的,我都是给皇上进了忠的!这事就是捅破了天,我也是没有错的!我这就带人过去!看还抢不光他们!”
冯玲忙给林贤之整理整理了衣襟,对冯桢道:“你跟着公公一起去,小心照看着点,别让人冲撞了公公。”
冯桢放下碗就站起身来:“哦,好的。”
林贤之忙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用不着他。我这是去抢粮食,可不能带着你弟弟。你们家以后还要在石江城过活,这事可不能让你们沾。”而后转身对冯桢道,“继续吃你的!”
冯玲凝视林贤之的脸,有片刻的怔愣,然后垂下眼眸,握住了林贤之的手:“我在家里等公公回来用晚饭。”
林贤之当下喜笑颜开:“好好好,我尽量早些回来!”
夏风习习,傍晚的半山腰,正是不冷不热的温度,极舒服的。
前日,秦肃腰上的伤已拆了线了,虽是肯定会落疤的,许是因用药较好,又有几个人照料的仔细,伤口恢复的很好,稍浅的伤口也已好得七七八八了。
那晚两个人合好后,秦肃的情绪也明显有所转好,虽还是一如既往的斜着眼看人,可是已不像才得知双腿不能动时,那般阴郁敏感了。那份傲娇又满不在乎的样子,倒是恢复的很好了,段棠难得觉得他这样子很是可爱。不过,虽是看起来好了许多,可人还是不愿意出屋子。
陈镇江不知从哪里弄回来一个木制的轮椅,可秦肃看都不看一眼,床都不愿意下,又怎么会去院子里。
最近似乎因为康复训练做的很好,让他对自己的生理反射有所控制了。秦肃也就不怎么抗拒段棠老是在周围打转,现在也只有做复健的,才会让段棠回避,有几次段棠按着他查看伤口,都没有遭受到太激烈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