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李枢瑾胸脯剧烈起伏,不住得粗喘,凤眸里的自嘲犹如实质,这就是他的母亲!
这就是他从小一直儒慕敬重的母亲,是他英勇的父亲一直钟爱的妻子,真是自私自利的令人发指,知晓了前世之事,明明前世她做错了,却重生那么久不下山看望他,不道歉,装作一切均无发生,真是自欺欺人!
而这一世,现在她知晓了香儿故意作恶还是一副虔诚拜佛的样子,没有为她这世包庇香儿说一句愧疚的话,她的心莫不是铁铸的!
“母亲。”李枢瑾一字一顿冷冷唤她,看她闭着眼虔诚礼佛淡淡道:“您的佛祖不会保佑您,因为佛祖讲‘事事为己即恶,事事为人即善’,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您,您心中有恶,从不悔改,佛祖不会保佑您的。”
他话掷地有声,在空寂的寝殿里幽幽回荡。
大将军夫人本在闭目念佛,听着李枢瑾这话,她猝然睁开眼睛,神色仓皇,瞪着眼睛大叫着歇斯底里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佛慈悲,信女虔诚,佛祖保佑我。”
“不会的。”李枢瑾冷冷看着她,一字一顿又重复道:“佛祖不会保佑您,您心中有恶,前世今生,从不悔改,佛祖必将弃您。”
“不会,不会得。”大将军夫人面色煞白,面无一丝血色,豆大的眼泪止不住得往下落,泪水糊花了她画好的精致容颜,她神色仓皇不可置信得大叫着。
“嘭——”她举止无措得爬着就要从床上起来,“嘭”地一声她绊倒在拔步床脚,头和半个身子踉跄摔在床角上。
“母——”李枢瑾见她摔倒第一反应是上前去扶她,走了半步神色蓦然顿住,眉梢低垂下来,肩膀也塌了下来。
大将军夫人不顾自己摔着的疼痛,她狼狈得爬起来,又踉跄着赤脚跑着朝外殿跑去,跑到临时制作的神阁前,她“咣”得一声跪在金身小佛前,双手合十闭目郑重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李枢瑾原是有些愧疚话说得太重了,无论大将军夫人事情做得多出格,他总是他的母亲,是他父亲最钟爱的妻子。
可是,看到大将军夫人到了此时还不认清现实,还只为一心拜佛的样子李枢瑾真得心凉了,他竟不知她的母亲大家闺秀竟然无知无畏到这种地位。
李枢瑾神色冷沉,后牙根紧紧咬住,唇角绷成直直的一条直线,他冷然望着虔诚端跪在地上祈祷的大将军夫人,神情淡漠,久久没有收回眼。
倏尔,他大跨步直直得走到大将军夫人身前,神色霜冷,眼睛无波无澜,淡淡道:“母亲,您能安稳体面的活到现在,您真不该拜佛,该是拜父亲。”
所有的人,武亲王府都纵容你太久了,久到你忘记了自己的罪责,久到你不知谁护了你。
是时候了。
“通敌卖国,佛祖护不了你,护你的从始至终只有父亲。”李枢瑾淡淡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去,他步子很稳,每一步恰恰的一尺半,不徐不缓。
“砰!”屋内的大将军夫人神色惊惶错愕,宛若被雷电劈了,她全身发颤摔在了佛像前,一下子将佛像从神阁上打了下来。
“咔嗒。”足金佛像就这样直直摔在地上,好巧不巧直接摔成了两半。
“啊!!”大将军夫人望着已然碎裂的金佛神像,脊背骤然升出了一身冷汗,全身汗毛倒立,她惊恐不安,骇得直接大叫起来,黄金制品一般都十分结实,根本不会摔坏。
她惊悸不安、神色张皇得匍匐爬着将两半佛像抱着胸前,整个身子一直在打颤,颤颤巍巍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两半的佛像一下子扎破了她的手,她望着手中的鲜血惊悸得将神像一下子甩出,她耳朵轰鸣,不住得回响李枢瑾刚才淡漠的声音 “通敌卖国,佛祖护不了你,护你的从始至终只有父亲。”
“啊啊啊啊啊!!!”大将军夫人惊得捂着耳朵,她不要听这些话,不要听,她双手堵着耳朵可耳间一直还回荡着那些话,字字铿锵。
她疯狂得摇着头,发髻被她晃得散落,脸上的粉脂也糊着泪珠,狼狈不堪,完全没有了她一直保养得当端庄尊贵的大将军夫人的仪态。
她尿流屁滚伏跪着爬到墙角,搂着自己发颤的双肩不住得喃喃重复:“我没有,我没有。”
偌大的寝殿里回响着她仓皇的惊叫,她耳边嗡嗡嗡还一直回荡着李枢瑾淡漠的“佛祖不会保佑您,您心中有恶,前世今生,从不悔改,佛祖必将弃您。”
她又抬手捂着自己的双耳,又将双手和头埋入膝盖里,可不行,不行,那句话仿佛佛祖梵音,声声只达心灵,越过所有的阻挡,一遍一遍拷问她的心灵。
她毛骨竦然将自己整个身子埋起来,酷热溽暑她整个身子如浸泡在数九的寒池里,从牙根开始咯咯发颤,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这是心灵的拷问,这是世间最最煎熬的刑罚,她瑟瑟发抖惊惶不安,生不如死。
“啊啊啊!大将军救我,大将军救我!”大将军夫人搂着自己的身子不住得颤,一会儿惊呼,一会儿低语,神魂落魄如丧家之狗。
可她忘了,大将军已然过世。
这世间最最宠爱她,纵容她的大将军已过世八年,她却从未祭奠……
作者有话要说:“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特别喜欢的一首元曲,出自徐再思?《折桂令·春情》
翠儿:词曲特别适合今日的世子。世子再也不是当初风流的李世子了……
世子:冤枉!我从来都不风流!
第91章 王丞相夫人请帖
李枢瑾神情淡漠空洞得站在东院的院中, 他目光落在院中的海棠树上瞳仁有几分颤动。
海棠树郁郁葱葱,上面硕果累累,挂着拳头大小青涩的海棠果,这是八年前他父亲大将军亲手所植之树, 如今海棠繁盛, 大将军却英魂早逝。
李枢瑾蓦得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掌下眉睫颤动, 他紧紧闭上了眼眸, 眸中的潮热顺着指缝溢了出来。
他最最敬重的父亲一心保护的人, 他自小敬爱的母亲, 没想到, 终有一日,他与她还是决裂了。
“世, 世子。”院里的小丫鬟听着寝殿内大将军夫人时不时毛骨悚然得惊叫, 吓得身子发颤, 她小碎步朝着李枢瑾身边凑了凑, 小声唤了一声。
李枢瑾深吸一口气, 放下了搭在眼睛上的手掌,眸色清淡无波,面容矜贵清冷, 盯着小丫鬟轻轻回了声:“嗯?”
小丫鬟垂头不敢看李枢瑾, 她双手拧了拧,小声得禀报道:“世子,夫人这是怎么了?”
李枢瑾抬眼望了一下寝殿去, 寝殿里还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啊啊啊!”的惊叫和“大将军救我,大将军救我!”一些呜咽的声,声音仓皇不安,能够想到大将军夫人整个人定然亦是惶恐不安和惊惶痛苦。
李枢瑾眸色暗沉,淡淡收回了目光,对小丫鬟道:“夫人思念大将军,情绪不稳,莫要打扰夫人。”
“是。”小丫鬟躬身而立,连胜应道,心中却是长长舒了口气,觉得大将军夫人与大将军情投意合,思念大将军也是在所难免。
李枢瑾又抬眸望了一下寝殿,静静转了一刻钟,方抬脚出了东院,此生他也有他珍视之人,他差不多要去接唐媱了。
“茶憩”茶馆。
唐媱下了马车,拎着裙角轻快得朝茶憩走去,刚踏入便看到了苏苏,杏眸一下子灿如星辰,娇软软轻快得唤道:“苏苏。”
“唐姐姐。”苏苏听见声音,起身眉开眼笑得迎着唐媱,脸颊的梨涡浅浅像是掬了一汪水。
她上前挽着唐媱的手腕,亲昵道:“好久不见唐姐姐,好想你。”
“我也是。”她刚说完,唐媱便歪头笑盈盈应道,烈日炎炎让人不想出门,昨日下了一场雷雨,今日多云,唐媱和苏苏两人才起了相约结伴的想法。
两人手挽着刚走两步,苏苏停住脚步轻声建议道:“唐姐姐,我刚来时见天特别好,彩彻区明,云霞明灭,可漂亮了,要不要咱们出去走走?”
“当然可以。”唐媱爽然应允,刚才她下马车时也见到了天边漂亮的云霞,着急和苏苏相见没有细细驻足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