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谁不会,你不说我还不问了,自己听来的省事。
不过董传林位置不好,中间隔了一大块位置,听得不全乎,断断续续的。约莫是在讲有人辞职不干的事,中间还夹杂着战乱和找营生的词。
听了一会仍旧费劲,董传林放弃挣扎,埋头吃饭。
对面的陈岁阳也好不到哪去,两人十句话里有五句都是废话,声音还忽大忽小,听得难受。好在隔壁桌的人吃完饭离去,也免得他在不听吃饭和好奇偷听中犹豫徘徊。
待人走远,董传林挑眉问:“你听到什么了?”
陈岁阳饿坏了,连扒几口饭,咽下后才说道:“我听见他们说……”
他的话刚起头,隔壁刚空出来的桌子又来了两个男子。男子身材粗壮,动作豪迈不拘小节,餐盘往桌上猛地一放像是来干架的。
男子刚落座就聊了起来,一点都没有避嫌的意思,洪亮的声音直接把陈岁阳的话掩埋在地底下。
“王继那小子也真有意思,说话跟放屁似的,一点准头都没有。”
“命重要还是准头重要?又不是傻。”另一男子扯着嘴角嘲道:“要我我也回来,哭爹喊娘也要留在这儿。”
“可不是,他就是蠢,如今这局势还想往外走,不碰一鼻子灰都有怪!”
“真有这么严重,不是说派兵去增援了吗?”
“嗨,打仗这事哪里说得准。在这待着好歹有护卫队守着,回家有啥,破墙烂瓦?”
男子笑了两声,没有反驳。两人又围绕着这个话题闲聊两句,快速吃完饭后离去。
只留下话说到一半的陈岁阳和思绪飞远的董传林大眼瞪小眼。
“醒醒。”
陈岁阳打个响指。
董传林缓缓回神,低着头用筷子一粒粒地挑米饭。
“你不用这么担心。”陈岁阳说,“韩松是去黛山镇看病去了,真要打仗也打不那儿去,早着呢。”
“真的?”
董传林本就是占着别人身子的外来客,对于月禾国这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国家本就是一知半解,全靠着以前原身浅薄的知识面。
穿越过后这两年他也就顺带势的听人提了几嘴,根本没深刻了解过,是个实打实的土包子。
“骗你干嘛。”陈岁阳一一分析,“你没听见他们说是大金国进攻淮城的吗,淮城在西边,我们在东边,真要打起来也没那么快到我们这儿。”
“万一他偷袭怎么办?”董传林发出文盲般的问题。
陈岁阳一愣,顿了一会道:“你不是黛山脚下人吗?你不知道黛山后头是护国河?”
黛山后头是不是护国河董传林不知道,但他确实听人提过黛山后有河,他随韩松上山时,也曾听到过湍急的流水声。
“哦。”董传林想了想又问:“不会真的打起来吧?”
一直身处和平年代,他未曾有过体验,但也明白打仗的危险性。若真是遇到战乱,怕是相距千里也难免不祸及。
“难说。”
陈岁阳蹙眉道:“早前就有谣言说大金国三番两次前来挑衅,这回风声都传到这了,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见对面的人愣成呆子,陈岁阳收住愁容坚定道:“我们月禾向来是战无不胜的强国,若是真打仗也必定能将大金国打得服服帖帖。”
“对!”董传林想通了,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算怎么回事,月禾国这么多能兵强将还担心什么。“一定会把大金国打得满地找牙,哭着回家找娘亲!”
陈岁阳:“……”
虽然话说的没错,可他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听到传言的第二天,没想到竟见到传言中的主角,王继。
董传林和陈岁阳是在中午回屋午休的时候碰见的,他正泪涕泗流地扒着主管的裤管,嚷嚷着自己知错了,求主管再给他一次机会。
王继很会找时间点,这会儿正是众人回屋午休的时间,一时间大伙都闻声而来凑热闹,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
秦主管也没想到出个门就被拦截了,还是被一个高大的男子抱着裤管哭,他黑着脸甩了好几次都没把人甩开。
看着围着人群增多,王继嚎的越来越响,秦主管的脸色黑到极点。
片刻,护卫队来了,由傅叔带头。他直接让手下把王继拉起来,强硬地将人架起往书房走,丝毫不顾王继的哭喊和挣扎。
傅叔冷冰冰地站着不说话就是最好的驱赶方式,围观群众忙不迭离开。
陈岁阳扯着董传林衣袖拉着他走,他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傅叔的眼神。
眼神中是探究和好奇。
董传林不明白其中深意,只得礼貌地抿嘴笑笑。
傅叔一顿,锐利的目光变得温和,颔首后转身离去。
夜里,董传林一直在回想白天的事。这几天他听了不少关于王继的事,这场闹剧的来龙去脉他捋得差不多了。
王继是在董传林上一批的学徒,算是师兄。他因为在切制和炒药两场考核中都成绩不好,他最后被分配到了晒药房。
负责切药房切制好的药材晾晒工作,需要天天与烈日做伴,很辛苦。
王继受不住劳累,便去向秦主管求情,说自己是考核时没表现出平时水平,要求跟着新学徒再次练习考核。
这么扯淡的话秦主管能信都有鬼,平时表现好不好带教师傅最清楚,人才谁愿意放走。
王继的要求被驳回后他仍然心有不甘,又去问了几次,后来秦主管烦了,让他要么闭嘴好好干活要么滚蛋。
两人吵了一架后王继撂挑子不干了,扬言要走。他要走,自然无人挽留。
结果他走了不到半月,边关战乱的消息越传越甚。他怕死,怕日子过得更苦,便想回来避风头躲一阵。
这才有了这段时间的闹局。
董传林阖上眼,思绪飞扬。
外面声音越纷杂消息越繁多,他就越想念韩松。他不求多热闹,只想静静地窝在他身边,倚靠着他的肩头,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
秋风打过窗子,一阵凉意升起,他愈发想念那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老天不磨人,在董传林的提心吊胆好几天后,终于传来消息。韩松带着韩婶乘马车回来了。
他耐住心中的热情,愣是捱到下工时间才离开。脚刚迈出大门就跟饿急了的兔子见到胡萝卜,撒腿就跑追都追不上。
跑到韩家住处前,他远远的看见韩松在门口倒水。
他刚站定一会儿,韩松像有感触般的抬头看,两人目光相对。董传林突然发觉心静了,哪怕它仍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是心定的静,有韩松在董传林的心一定能定,也一定能静。
第70章 第 70 章
董传林能按耐住想扑上去的心却按捺不住咧成花的嘴,他欢快地进了屋,喜气洋洋地向韩婶问好,眉眼之间是藏不住的喜悦。
十多天没见,算是久别重逢。
董传林担心韩婶身子康健与否,也好奇这段时间母子俩的经历。话匣子一打开,便停不住嘴,让人无心思虑其它。
把木盆放回灶屋,韩松走到董传林身侧,静静地听两人说话,目光却总是落在身侧。
韩松帮忙顺顺他被风吹起的长发。
他冲韩松咧嘴笑。
韩松帮忙抚顺他打褶的衣袖,还时不时轻轻拍打肉眼看不见的灰尘。
他回头瞪韩松一眼。
收到眼神警告,韩松一声不吭,依旧立在身侧规规矩矩。又听了一会儿,手指头开始藏不住闲,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对方的手指头。
董传林忍不住了,回头又瞪他一眼,眼神里都是羞怯和懊恼,一点威慑力都没。
他舔了舔唇,提议道:“婶儿,您赶车怕是累了吧,要不回屋歇会儿?等我们做好晚饭叫你。”
“瞧我这眼力劲,真是——”韩婶看一眼站在一旁当雕像的儿子,倏地恍然大悟,“我累了累了,是要好好歇一会,做饭不用着急,慢慢来啊——”
话完,韩婶忙不迭的往房间走,脚步轻快得看不出一点疲劳。
董传林羞个大红脸,垂头看脚尖。
这男人太特么有心机了,自己想又不说,非得撩拨的自己心痒痒逼自己开口。
他抬手捂脸,最要命的是自己还这么意志不坚定,碰几下手指就投降了,忒没面子。
脸皮厚如城墙的韩松面色如常,只在嘴角勾起一抹弧。他现在没耐心看董传林羞涩的模样,拉起他捂在脸上的手,径直地往房间走,力道不容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