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你太菜(35)
桌子上铺着一层红色锦缎做成的桌布,上面的红烛烧的正旺,火光微闪的时候竟比外面的日头还要热烈。
赵恪予闭了闭眼,他也没想到孟仪昭会嫁过来,分明……假使他没有请旨,那就等不到他从隘山关回来,她就成为人妇了。
入眼都是红色,他站起来手动了动,到底没抚上那张艳若桃花,盛妆打扮的脸。
他因为连夜赶路的疲惫而嘶哑的嗓子也格外迷人,孟仪昭垂着眸听他讲:“若是有人欺辱你,只管让人来找我……许氏使人让你去敬茶,你不想去也不必去,赵家除了父亲那,你想去哪就去哪。”
她就抬头,“想去哪就去哪?”
赵恪予沉默了一下,手掌笼在宽袖里慢慢握紧:“是。是……我对不起你。”
“我就知道。”她转了半个圈低头拿剪子慢慢挑剪去烧尽的蜡花,神情专注,侧脸对着一边的赵恪予在火光下细腻又温柔的样子:“你也只敢和我说这些了。”
赵恪予慢慢握紧了拳头,但她不待他开口,继续说:“做个寡妇挺好的,上无夫主恭敬,下无儿女教养。一个人自自在在……”她突然想起什么,哦了一声,“看我,最重要的事都忘了。兵符在嫁妆里面,你只管去拿吧。”
“仪昭,你——”
孟仪昭站起身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嘴唇,“不要说了。”她慢慢靠近他,另一只手踮脚搭上他的肩膀,头靠在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
“你以前说过,你的心脏异于常人,永远都是一个节奏。我那时不信,总以为我是特别的。”她的手指放下来从腰穿插上他的背部,整个人伏在他身上,“现在我信了,你太冷了,我才不要糟蹋自己了。”
赵恪予仰着头,努力克制自己微颤的手掌笔挺不动,眼睛望着横梁缠着的红色绸缎出神。
“赵恪予,你为什么偏偏今天回来呢?”
“我担心你。”他的声音总是听起来平淡沉稳。
孟仪昭笑了一下,“我才不信。”她拍了一下他的背,“你低头,弯腰。”
他低头看着她嫣红小巧的嘴唇,慢慢弯腰。
孟仪昭闭着眼睛轻轻踮脚,微用力咬上他的上唇,“你不抱抱我吗?”
赵恪予退了一步,紧接着就有了勇气推两步,直到离开她娇软的身体三步远。
“我说不信了。”她惨惨淡淡笑起来,“你永远都是理智的,你说过的做过的,什么也抵不过你的报负。”
她指着他的胸膛,“你这里没有我,你才一直骗我。骗得这么心安理得,还要继续迷惑我。”
孟仪昭漂亮的眼睛里慢慢泛起水光,脸上挂着温柔却冰冷的笑,“那你来干什么?你快走吧。”
她从来没有哭过。她在他面前第一次哭。他的心脏像是膨胀,要炸裂一样的疼痛。但他还是没有往前走。
赵恪予后退两步转身,推开门的时候她的声音传过来,“赵恪予,我以后——时间这么长,你总要后悔的。”
她已经哭出来了,声音哽咽着像是拿石子塞着他的喉咙。他上下动了动喉结,才算是压下酸涩。
外面已经夕阳西下了,马上要入夜了,马上要第二天了。
第二天的日头还是明媚的。
孟仪昭起了大早,画着最浓烈灿烂的装,穿正红色艳丽的华服,派了丫鬟采清晨荷叶上的露水煮茶,用了三块需要提前三天预定的万福斋的糕点。
许氏,赵家的继夫人,赵恪予和赵奎予的继母,果真派了人喊她去请安。
丫鬟是赵恪予留下的,名叫姿七,沉默寡言。看着半躺在榻上的孟仪昭等她的答复。
孟仪昭让人给她抬了小轿,从从容容往许氏的康心院去。
厅堂里坐着都是女眷,她留神打量了一番,却没发现自己的座位。
看来是来给她的下马威了。孟仪昭清缓走上去,腰肢上扣着的腰封系得紧贴,将她纤细的腰窝显出来。一走路,轻薄的外衫微微扬起来,教人窥见里面的细腰眼角妒忌地发红。
许氏年二十九,非常年轻。与二十一的赵恪予只差八岁,因此端不起长辈的威仪,只喜爱妖妖娆娆的撑着脸颊,娇着声音吩咐人给她递茶。
洒水丫鬟放下了手里的扫把,粗略在粗布裙上擦了擦手就接过茶举在她的面前。
孟仪昭伸出手,触及杯壁的时候突然蹙起眉头,细细地尖叫了一声,声音比许氏更柔:“夫人,您这院里的茶实在是太烫了。”
她脸上含着极大地痛苦一般,抖着手端起来,然后轻轻一拂,茶杯摔在干净的地面上碎了一地。
“夫人,都说了太烫了。”她揉着手指,转头看向姿七,“快,去拿些冰来给我敷敷手。”
姿七看着她完好无损的手指发了会呆,喊了声是,快步走出去。
“孟仪昭!”许氏才直起身来,放下娇软的女儿姿态,试图威吓她:“你竟敢在长辈面前故作姿态,将本夫人视做无物!嬷嬷,压着她给我敬茶!”
“夫人,”孟仪昭看着向她走过来的凶神恶煞的婆子们,害怕似的缩了缩肩膀,“您可莫要冤枉我,我何时视您如无物了。”
她问着坐在一边的庶次女:“二姐,您可听见了我句句喊着夫人呢对吧?”
庶次女挣扎地左右看了看,正要开口,就见孟仪昭又转了身子看向外面,“三哥,您快进来,帮帮弟媳作证。”
赵桓予才走进来,“见过大伯母。”
许氏掩下怒容,软着腰歪在椅靠上,“桓予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何事?”
孟仪昭前走两步,“夫人,您先别躺下。”看见她愤怒而尴尬的脸色后仿似讪讪地笑了笑,“三哥哥还没给我作证呢?”
许氏顶顶厌恶这样没眼色的人。仗着兵符在手时时刻刻都要作妖,这时候不夹着尾巴做人,待日后兵符拿到了,怕是不需要她出手就已经死无全尸了。
她略微坐直身子,就听见赵桓予开口:“正是,大伯母,六弟妹倒没有忽视您。只是,伯父让我来叮嘱您一声,大哥昨日从隘山关回府,让您先待在院子里好好修身养性。”
孟仪昭颇不给面子地噗呲笑出来。许氏在赵府女眷中倒是有些地位,但赵将军,她的丈夫和其原配出的子女俱都不将她放在眼里。所以孟仪昭能轻易听出来赵将军的意思:
他长子奔波回府,你就待在房间里别出去乱走,省得惹是生非。
许氏气得颤着身子指着孟仪昭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一个庶女上前拍着她的背将她安抚下来。
孟仪昭无趣,见赵桓予要出去了,连忙朝许氏敷衍地躬了躬身,捂着嘴打了个极为秀气的哈欠:“夫人,昨日劳累,今早又起得早了,儿媳就先行回去了。”
也不管许氏的反应,走在赵桓予的后头,“三哥,三哥哥,你等等我。”
外面日头还没有出全,大半边红色的太阳挂在东边的高墙之上,映过来带着微微的橙色。
赵桓予回头,看见她外衫上正红的百鸟刺绣展翅欲飞,里面的腰肢细——细得他几乎一只手能掐过来。
“有什么事吗?六弟妹。”
“欸。”孟仪昭不满地挥了挥手,轻轻撅起嘴唇,“你不要喊我六弟媳。我至今也没有见过我那丈夫的脸,唯一碰到的也是他的灵位。你喊我这样的称呼,不就是我亏了吗?”
赵桓予轻笑了一声,认真打量她。
孟仪昭丝毫不觉得害羞,她站直身子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圈,“好看吗?这身衣裳是隅之给我画的图样让人送过来的,我可喜欢了。”
她转圈的时候衣衫飞起来,薄如蝉翼的轻纱罩衫上的刺绣显现出绣娘非凡的功夫。
尤其是腰封上的月季,一枝花包裹了她整个腰。
赵桓予轻轻嗅了嗅,“确实好看,皇上与你情谊非同一般。”
“三哥果然好眼光。”她朝他自得地笑了笑,“你刚刚帮了我,我理应报答你。三哥想要什么吗?”
她直视着他,眉心的红梅花钿妖娆美丽,偶尔眨一下眼睛,期待的神色一点也不作假。
他就仔细想了想:“日出盛景,不如听曲一首?”
孟仪昭抚掌,让另一个丫鬟去拿琴过去揽月亭。
揽月亭是连接前院与后院的园子里的廊亭,周边点了冷香驱虫,孟仪昭净手后拂过香炉,沾染一点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