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脑袋一懵,预感到了不妙。她怔怔地望着那花丛里狼狈的女人,望着巧香惊叫着扑过去的身形,似乎有沉重的脚步声过来,还来不及反应更多的东西,‘啪’,脸上就挨了一记耳光,那力道之大,震得耳膜一阵蜂鸣,火辣辣的疼痛感立刻烧上面颊,同时身子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那一刻,真特么想骂一句,我去年买了个表啊!
“贱人!”
两个字掷地有声,将沈乔还没舒缓过来的耳朵震得嗡嗡响,嘴里有血腥味,她咽下一口吐沫,憋着心中滔天的怨恨,在那三个侍女的行礼声中扬起目光,却只看到一个背影。
“皇上~好痛~”庄梦晴已经自己挣扎了起来,眼眶含泪,那声音真是说不尽的楚楚可怜。她就势依进皇帝怀里,心中舒爽无比,皇上那一巴掌可真是毫不留情呐,她都被震慑到了。挑拨了他们的关系,自己挨这一身伤便值了。
抬头望向那掌痕清晰的面庞,忍下窃喜,闪着小鹿般无辜的双眼,无限委屈道:“皇后娘娘竟是这般嫉恨臣妾,要把臣妾推入这满是尖刺的地方么?”
“朕会为你做主的。”推开紧紧贴着自己的女子,朱奕宸唤来还跪在一旁的侍女,“巧香,照顾好你家主子。”
紧接着一转过身,就对上了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容,她忿恨地盯着自己,胸膛剧烈起伏着,大概压着极大的火气,视线阴鸷而决然。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的目光,深邃的黑瞳似沉浸在千年寒潭中一样,不带一丝温度,却又像燃烧着一把熊熊的业火,炙烫灼人。这两个极端,竟被她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
晾了她那么多天,大婚后的第一次见面,着实让朱奕宸感到意外,意外会是这样一个场合,意外此时此刻自己莫名的感受,最意外的是在她眼里,他再找不到半点爱慕或羞涩,那里只有无尽的冷漠和决绝,心没来由的一抽。
“皇后果真放肆,见了朕也不知道要行礼么?”
沈乔扯了扯嘴角,僵硬地蹲了个身,“皇上吉祥。”
“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没。”呵,已经被陷害了,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争辩两句就可以还自己清白。况且,她才不想跟这个渣男多说一句话,活了两世都没被谁甩过巴掌,果断拉黑!
“很好,皇后这是默认自己的罪行了。”朱奕宸没想到她会如此淡然,端着那么冷艳的姿态,惜字如金,故意避开‘臣妾’两个字么。想到这,胸腔里窜起一股无名火来。“那么,禁足两月,回凤栖宫闭门思过去吧。”
没有‘谢恩’,沈乔扭头就走,双儿和沛环见状立即跪了安追随而去。
“皇上……”庄梦晴目的早已达成,说着便想靠过去借由浑身的酸痛博取怜惜,只是下一刻接触到那凛冽的眼神,她便噤若寒蝉了。
朱奕宸瞥了她一眼,烦躁地移开视线,不似往日里的温言软语,而是冷冷道:“朕还有事要处理,你也先回宫去。”
走出好远后,双儿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主子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呜呜……”
因为负着气,沈乔自顾疾步前头都没留意其他,听到哭泣声才停了下来,见双儿眼睛红肿,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连忙搂住她安慰到:“傻丫头说什么话呢,就当被胡蜂蛰了一口,没事的。”
沛环站在后面望着那一幕场景,若有所思。
……
琼华殿,历来是皇帝批阅奏折或商议政事的地方。
此刻,沛环恭敬站在下边,她方才没跟着回去随便寻个理由便溜了过来。“皇上,奴婢看得一清二楚,是庄妃自己跌下去诬陷皇后的,皇后根本没推她。”
朱奕宸斜靠在那张庄重的紫檀扶手椅中,慵懒地启唇:“朕知道,庄妃是看到了朕才上演的这样一出。”
那您为什么还要打娘娘一巴掌呢?沛环腹诽着,却没敢问出来。
看出了对方在想什么,朱奕宸不置可否地勾起唇角。沛环是他特意安排在宁紫乔身边的,命她一发现异常情况就来汇报,一直没动静,这会急匆匆过来竟是为那女人澄清。“她是如何做到,把你的心也收拢了的?”
沛环一听,立刻诚惶诚恐地答道:“奴婢只是敬重娘娘,皇上才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只效忠于您。”
听闻,朱奕宸饶有兴致地挑眉,交叉着双臂问:“说说看,你觉得皇后是怎样一个人?”有关宁紫乔的消息,他向来充耳不闻,尽管十分疑惑她怎么没如预料中那样把后宫闹得鸡飞狗跳,也许,他真的错过了什么。
“回皇上的话,不止奴婢,咱们宫里的人都认为娘娘是特别随和的主子,根本不像传言中那样蛮横任性,对我们特别好,尤其是双儿,娘娘舍不得任何人欺负她,奴婢甚至觉得,双儿都有些被惯坏了。”
“是吗?”朱奕宸简直无法相信,沛环口中所描绘的,哪是他认识的宁紫乔啊,他可是亲眼见过那女人拿着小皮鞭抽打双儿的,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霎时凛了双目,沉声吩咐:“好好盯着她,一刻也不能松懈了。”
第7章 踏雪寻梅
两个月,就这样从秋天熬到了冬天。沈乔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季节,太冷,虽然这同时意味着春暖花开已然不远,但那是用又长一岁换来的,不是白给的。
说是禁足,其实相当自由,不能出凤栖宫而已;说是面壁思过,脑子抽了才面壁呢,又没有过,思毛线啊。
沈乔从来不是一个会被现实打倒的人,也从来不会耿耿于怀着某事让自己不好过。即使挨了那无比羞辱的一巴掌,痕迹一退,她就将这茬抛到了脑后,好吃好喝好睡的,逛逛园子看看书,教双儿下下象棋,无比惬意。
烘着暖炉,合上书本的最后一页,沈乔叫住添好炭火正欲出去的沛环,把书递给她,“看完了,得空去藏书阁换一本来。”
“是。”
待她出去后,沈乔揉了揉酸涩的双眼,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视线瞥过窗户,冷不丁被锃亮的白色晃了眼,定睛细看,不再有纷纷扬扬的景致,雪停了?想着走到门边挑起了门帘,视野顿然开阔,目之所见,皆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大地万物银装素裹,晶莹得动人心魄。
不远处,双儿正指挥着几个太监铲雪,以便必要的通行。
这雪来得真是时候,像是祝贺她今日解禁一样,大概夜里就下了起来,早晨醒来地面几乎全白了。雪花大朵大朵地落下,它们一定是这世上最纯洁无暇的小精灵,可以包容所有肮脏或不堪。刚才看书太认真,倒不知是什么时候停的。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使得这个冬日可爱了起来。
“主子你怎么出来了?外头冷,快进屋暖和去。”双儿一面说一面跑了过来。
的确,寒风直往脖颈里钻,怪冷的,沈乔伸着懒腰退了回去,忽然想到什么,她停了下来,问已至身边的丫头,“双儿,疏影园的梅花是不是开了?”
“对呀,现在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呢。”
沈乔心血来潮,“咱们去赏梅吧。”梅花,可是她最敬爱的花呢,凌寒自开,独具风采。说着,也没等对方回应,便进里取了件大氅披着,说走就走了。
双儿赶忙跟了上去。
路上到处都是正在扫雪的宫人,离疏影园有好长一段距离,沈乔就讲冷笑话给双儿听。
“从前有一个皇帝,他有个爱妃叫嬛嬛,一天他拉着嬛嬛的手,宠溺地问她最喜欢什么花,嬛嬛淡笑着答:‘臣妾喜欢两种花,有钱花和随便花。’皇帝眼角抽了抽,随后深情盯住她的眼睛说:‘嬛嬛你真美。’嬛嬛无限娇羞地反问:‘臣妾哪里美?’皇帝说:‘想得美。’”
“哈哈,这个皇上好机智。”双儿笑点极低,一下就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停下来后一本正经地问:“主子你是从哪本野史上看来的呀?”
“才不是什么野……”余光瞟到前方的身形,话语戛然而止。
沈乔顿住脚步,怔怔地望着为首那人一步步靠近,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刚才就没发现对方呢,这会儿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上回因为被气昏了头脑,都没有好好留意那张面容,这次平心静气之下,不得不说那男人真是帅气得天理不容。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上帝最杰出的作品,眉毛刚毅霸气,眼睛如黑曜石一般深邃明亮,挺立的鼻子傲气十足,与微抿的双唇交相辉映,性感无匹。头发被束在脑后,不经意散落几缕,显得随性又极具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