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撇撇嘴,端起茶杯,示意她可以走人了。
吴婆子却不懂这些,犹自奉承道,“不出几日,您老肯定是王府总管事嬷嬷!张嬷嬷年老,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府荣养。还有那李嬷嬷说起来也是个体面人,现在却被那小蹄子压得死死的,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此话怎讲?”
吴婆子便将那日李嬷嬷的话一五一十复述一遍。
郑嬷嬷虽不怎么精明,然也是在内宅摸爬滚打多年的,听得此话,哪里不明白李嬷嬷这是将吴婆子当枪使了!
不对,是将自己当枪使了!自己还因此得罪了三少爷!
郑嬷嬷好心情顿时没了,几句话打发走了吴婆子。
吴婆子喜滋滋揣着银子往外走,院门口正巧碰上朱嗣炯。
许是兴奋过了头,她脑子一热就跑过去给三少爷请安,生怕贵人记不住自己,便把万碧搬了出来。
听说是万碧的干娘,朱嗣炯认真看了她几眼,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很好!”
在主子面前露脸喽!吴婆子是心花怒放,昂着脖子找人炫耀去了!
第18章 再生一计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凛冽的西北风越刮越紧,天冷,人就闲,人闲,话就多!
万碧被打一事在王府传得沸沸扬扬,而且她与世子通房绮雯常来常往,因此人们说来传去,就成了万碧艳羡绮雯,想开脸做三少爷的屋里人,仗着自己有功去勾引三少爷。
所以她被王妃打了!
这些流言碎语,万碧懒得理会,当然理会也没用!有争辩的功夫,还不如多给三少爷做几件衣裳。
如今朱嗣炯去宗学读书,白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府里,万碧索性闷在房中做针线。
然事与愿违,她不去找事,事却来找她。
这日,吴婆子披头散发跑来,不顾什么规矩,冲进了朱嗣炯的正房。
她见了万碧先啐一口,接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骂万碧断了她的活路。
万碧冷着脸,直接让院里婆子将她叉出去,还是小红火急火燎跑来,哭着求万碧救他爹,万碧才搞清楚怎么回事。
小红的爹是门上管茶水的。
得知那个乡巴佬真是三少爷后,一干门子都吓傻了,惴惴不安好些时日,也没见上面发作,本以为侥幸逃过一劫。
哪知前几日三少爷却突然翻旧账,那天当值的,每人二十大板,全都撵出府,永不录用。
他还特别指出,有个姓吴的最为不像话,他全家都要轰出去。
这人就是吴婆子的男人,他还是真是有点冤,只不过揣着手躲在门后看热闹,反而成了罚最重的那个。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将吴婆子击得僵立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本能想到是万碧从中作梗,再加上有心人挑唆,她不顾一切就找万碧来闹。
其结果可想而知,万碧请来张嬷嬷做主,而张嬷嬷直接叫来人牙子,干净利落将她全家卖了出去。
这事根本和万碧没什么关系,但又传成了万碧撺掇三少爷赶走自己干娘。
毕竟,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还带着伤,在刺骨寒风中,瑟瑟发抖,满面凄苦地被逐出生活了半辈子的王府。
怎么看都是弱势受欺负的一方,府中下仆很有些感同身受。
都说眼见为实,可人们往往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一厢情愿将真相理解为自己所希望的那样。
但无论怎么说,万碧恃宠而骄的名声在府内外慢慢流传开了。
这几天姚姨娘很高兴,她闺女,也就是宁王庶长女朱素瑛的亲事定了,女婿是襄阳伯世子马风。
想想女儿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姚姨娘是满面春光,走路都带着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时至今日郡主的封号也没下来,王府庶长女和王府郡主的出嫁规制可差的不少。
这事儿还需要王妃从中斡旋。
姚姨娘就跑来探口风,然而见王妃神情恹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年老色衰,早没了王爷的宠幸,从来都是看人脸色度日。
但又不甘心一无所获,跟王妃告退时,偷偷给郑嬷嬷使了个眼色。
她在月亮门旁等了许久,手脚都僵了,郑嬷嬷才姗姗来迟。
姚姨娘先塞了个荷包给她,笑道,“为着大小姐的亲事,嬷嬷忙前跑后辛苦了,这点钱拿去打酒吃吧。”
捏捏荷包,郑嬷嬷笑了笑,这位姨娘所为何事她也知道,“姨娘放心,你一向对王妃恭敬有加,瑛姐儿也孝顺,王妃是当成亲闺女的事给办的!”
“谁不知道王妃最最宽厚仁和。”姚姨娘赔笑道,“那郡主的封号……”
“早就上表了,你回去安心等着吧!”
心中大石头落地,姚姨娘发自内心地笑了,一高兴,就多问一句,“今早看王妃神色不快,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还不是为孩子操心?唉,昨晚还说儿子生来就是讨债的!”
“这是怎么说的,世子爷和三少爷都是人中龙凤,让人看了欢喜都来不及,怎会……”
“你哪里知道其中缘由……”郑嬷嬷看左右无人,附耳说道,“是炯哥儿身边有人作妖。”
“啊?!”
“嘘!……就是那个万碧,她……”郑嬷嬷欲言又止,叹道,“我也是道听途说,毕竟不是他院子里的人……唉,炯哥儿回府本是天大的喜事……唉,王妃愁得一晚一晚睡不着。”
郑嬷嬷长吁短叹,就是不肯说缘由,把姚姨娘的胃口吊得高高的,实在缠她不过就悄悄说了句,“且去问他奶嬷嬷,——万不可透露是我说的!”
人的好奇心一起,就不容易消停。
和郑嬷嬷分开后,姚姨娘心痒得就像有只猫不停地抓,她脚尖一转,掉头去了朱嗣炯院子
张嬷嬷不经常过来,即便她在,姚姨娘也不敢和她攀交。
落霞和万碧也不在——宁王将临水阁给三少爷做书房——她俩看着小厮搬东西去了。
打头的人不在,底下的人乐得清闲,是以院子里静悄悄的。
但也有人尽忠职守,比如李嬷嬷,在正房外间收拾东西。
看到姚姨娘过来,她吓了一跳,继而若无其事问,“今儿不知刮了什么风,把姚姨娘吹过来了!您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找炯哥儿?真不巧,他上学去了,要后半晌才能回来。”
姚姨娘笑道,“与三少爷有关,却不是找他。大小姐来年就要出阁,想请三少爷背上轿子。”
世子不肯背,就来找三少爷,怎么不去找二少爷?无非就是想用嫡子的身份给自个儿闺女抬轿子罢了!
李嬷嬷嘴角抽抽,“这要王妃定夺。”
“是,我的意思是先请嬷嬷探探三少爷的意思……”
“奴婢可不敢当,姨娘还不如找万碧!”
又是万碧!姚姨娘眼神闪闪,“她刚进府,哪能有那么厉害,怕是言过其实了。”
“姨娘大概还不知道,那丫头仗着炯哥儿的喜爱,变着法儿的挑唆生事,前些日子吴婆子一家,不就是她进了谗言才倒霉的么?咱们王府这么多年,只见买人,哪见卖人的!”
“所以王妃才心情不畅啊!”姚姨娘恍然大悟。
李嬷嬷心思一动,转了话题,“听说大姑爷出身高贵,不知是哪家?”
“是襄阳伯世子!”
这是姚姨娘极为自豪一件事,本以为会听到李嬷嬷几句奉承话,谁知李嬷嬷脸色却不大好看,“怎么,嬷嬷觉得这亲事不好?”
“门第相当、郎才女貌,自然是极好的亲事,只是……”李嬷嬷犹豫说道,“我上个月去见宫中的姐妹,还听有人说道他家的事。”
见姚姨娘明明焦急万分,却偏要装着矜持的样子,李嬷嬷不禁好笑,在她耳边低语一番。
姚姨娘的脸登时刷白,“这可是真的?”
“外面都传开了,姨娘总不出门,所以不知道。”李嬷嬷不乏同情的意味,“姨娘,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姚姨娘掩面哭起来。
“姨娘!”李嬷嬷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难道非要我把话挑明?只要大小姐抓住姑爷的心,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姚姨娘失魂落魄出来,方才李嬷嬷的话让她心头一片冰凉,原来这门人人口中的“好亲事”,竟是如此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