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的宣布与祝贺终于结束,阿尔伯特总算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贝尔福勋爵口中蹦出,不由得有些兴奋地绷直了脊背。
“……拟让马尔堡公爵担任现任外交常务副秘书,桑德森勋爵,的私人助理。以上,这便是保守党政府对未来人事变动的任命,诸位同僚若是有任何意见,且说无妨,这并不是最终的决定。”
霎时间,即便沉静老辣如阿尔伯特,也感到了恍若被人在脸上狠狠地?了一掌般火辣辣的耻辱——在场的几位如他这般的新晋成员,无一不是拿到了内阁部门起码中级以上的职位。唯有他,堂堂伦道夫勋爵的侄子,第九代马尔堡公爵,竟然只被拟去分配给一个中级职员的手下当助理,这便等同于表达了索尔兹伯里勋爵对他的未来仕途的态度——一个内阁边缘的无足轻重的角色。
在座的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送上掌声与喝彩,便是对这个结论最好的证明。
饶是这般,阿尔伯特仍然强迫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欣然的笑容,兴许是受到了他的微笑的鼓舞,几名年长的勋爵轻轻为他鼓了鼓掌,其余人喃喃地发出了类似于“恭喜”“上帝保佑”含糊不清的话,德文郡公爵便立刻建议开始下一个议题,便算是将此事平淡地揭了过去,避免了对阿尔伯特的进一步羞辱。
但是,接下来的会议中提到的任何议题,对他来说,都不再具有意义了。
会议一结束,阿尔伯特就截住了正欲向外走的贝尔福勋爵,趁着大家此刻都离开座位的混乱时刻,他侧身凑在对方的耳边轻声说,“您欠我一个解释,贝尔福勋爵,四人派中的一员②。”
“我没法向您解释任何事情。”贝尔福勋爵抬头瞥了他一眼,那双精明的眼睛微微眯起,“只除了对您的一句告诫——您有仇敌,亲爱的孩子。”
“仇敌?什么仇敌?”阿尔伯特缓慢跟着人群向门口挪动,仍然紧紧地贴在贝尔福勋爵身边,急切地追问道,“究竟是谁——”
“是想致您于死地的仇敌,孩子。”贝尔福勋爵意味深长地说完了这句,便立刻扭过头去,与另一边的兰斯顿勋爵搭话了起来,令得阿尔伯特无法再继续谈话。
“这不是最后的决定,公爵大人。”
这时,他听见张伯伦先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想回过头去,但一只立即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阻止了这一动作,迫使阿尔伯特只能边走,边听着对方继续低声对自己说——
“别灰心,您还有一战的余地。”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地,那只手也迅速离开了阿尔伯特的肩膀。此时,他已站在小书房的门外,参加会议的保守党成员四散开来,向不同的目的地走去,仅留他孤立无援,独自一人地留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中威廉·范德比尔特曾提到的兰斯顿侯爵为这里的兰斯顿勋爵的儿子,威廉会那么称呼兰斯顿勋爵的儿子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美国商人对英国的贵族制度一窍不通。
②. 1880-1885年间,贝尔福勋爵曾与伦道夫勋爵及其另外两位英国政治家关系非常密切,这四个人组成了一个被称为“四人会(Fourth Party)”的政治团体。这里是阿尔伯特借此提醒对方他曾与自己叔叔有过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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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读者的反馈,希望我在段落之间插入空行,暂且在这一章试用一下,如果觉得这样体验更好的话请留言告诉我,我会把以后的章节都修改成这样
第70章 ·Isabella·
“噢, 我想男孩们已经从他们的会议中解脱出来了。”
正打着牌的德文郡公爵夫人抬起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她今年已经60多岁了, 有着“双重公爵夫人”的称号, 倒是有足够的资本将卡尔顿府上所有的男士宾客称为“男孩”。令人吃惊的是, 尽管她是在场最为年长的贵族夫人,却有着出奇灵敏的听力,等她说完那句话,伊莎贝拉才听到从门外传来的些微纷乱的脚步声。
当贵族夫人们的丈夫在隔壁商讨能够左右这个国家未来的走向的政治大事时, 女眷们都集中在走廊对面的大会客厅里, 做着针线活,打着牌,看着书, 或聚在一起聊聊最新出炉的八卦消息——其中唯一能让伊莎贝拉感到有些兴趣的就只有卢卡斯勋爵将要与艾德娜订婚这一消息了。
她和康斯薇露都一致认为后者不该嫁给前者那个寡廉鲜耻, 声名狼藉的贵族勋爵, 因此伊莎贝拉打定主意,一回到布伦海姆宫,就给艾德娜写封信, 以自己的经验劝说她暂缓这门婚事——马尔堡公爵尽管是个混蛋, 但也好歹是一个会尊重自己妻子的意愿, 不会强行做出不荣誉行为的混蛋, 而卢卡斯勋爵——一个据她听到的消息里连已婚的贵族夫人都敢勾搭的贵族青年, 可就不一样了。
就连康斯薇露也为公爵的自制力感到了吃惊。
今天早上,她几乎从头到尾都保持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听一边吃着早餐的伊莎贝拉一边在内心讲述公爵是如何在表露了诚意以后说服了自己与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又是如何敞开心扉真诚地为之前的错误向她道歉,又是如何借着伍德斯托克学校的事件与她探讨了许久贵族与平民之间的矛盾,包括伊莎贝拉因此而对公爵产生的改观,等等。到最后伊莎贝拉还表示自己昨晚实际上睡了好觉,几乎感觉不到床上其实还有一个男人时,康斯薇露的眉毛已经高高扬进了她的刘海里,消失不见了。
你是说——康斯薇露仿佛是在试探理解一件异于常理的事件一般,费劲地在内心组织着自己的语言。你是说公爵整个晚上没有对你做任何事情?甚至没有碰到你的一根小指头?在你以这样的一副身材,只穿着一件吊带丝绸睡裙的前提下?
没有。伊莎贝拉不解地向康斯薇露瞥了一眼。反正这会安娜正在房间的另一头整理她今天上午要穿的衣服,注意不到她的神情动作。为什么公爵会对我做什么呢?我可是态度十分明确地拒绝了他,“不”的意思就是“不”,难道不是吗?
的确是的。康斯薇露仍然是一副困惑的表情。然而,以我的经验来看,大部分的男人——特别当他已经是你的丈夫,能够合法地对你做,呃,你知道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不会认真地看待女人的拒绝,至少我的弟弟哈罗德就是这么来的。我的父亲想再要一个孩子,而我的母亲觉得她已经生够了,但她的“不”显然没有被我的父亲当真。我的确是以为公爵一定会对你做些什么,才坚决地想要离开客房的。
话说回来,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伊莎贝拉好奇地说着。你整整一个晚上都干什么去了?
你能相信吗?安娜昨天整个晚上都待在楼下的书房里,翻看着玛丽收藏的一些珍稀画册,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直到天色发白,她前去休息为止,我一直待在她的身边,与她一同欣赏着那些中世纪的优美画作。我从不知道她竟然对艺术这么感兴趣。也许等我们回到布伦海姆宫以后,可以把一些我以前收集的画册送给她。
康斯薇露愉快的语气显然说明她离开伊莎贝拉度过的这个夜晚并不无聊寂寞,使得后者松了一口气,安娜的奇怪行为只在伊莎贝拉的脑海中打了个转,随即便被宽慰的心情冲淡了。
伊莎贝拉昨晚就从公爵那儿听说了今天要继续召开的秘密会议——当然,免不了也听了几句他对于自己将会在外交部门担任何种高职的猜想——因此,当她与康斯薇露在早饭后来到楼下,发现其他贵族夫人们都静悄悄地聚集在会客厅里,自然也能猜得出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当我听说秘密会议的事情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些政客的妻子们会聚集在会客厅里,也来一场属于贵族夫人们的秘密会议呢——交换对时下政事的意见,或者是一些只有在女人的圈子里才能得知的情报什么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伊莎贝拉失望地打量着一屋子各做各事的贵族夫人,禁不住在内心向康斯薇露发起了牢骚。
她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骚动,只有包括玛丽在内的一两个贵族夫人抬头向她礼貌地笑了笑,当做打招呼。伊莎贝拉在会客厅里找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掏出了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看的有关亨利八世的书,意识到这个上午或许就得这样平淡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