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Yes!Your Grace(172)

而一旦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便再也无法阖上。

为着这个目的,来到布伦海姆宫的第一天,我便用我从十岁开始积攒的积蓄邮购了一本与爱德华同样的,昂贵得不可思议的记录本。我在上面记满了所有日后我成为男仆时将要注意的细节与工作的内容,就像爱德华跟在前任管家身后记录的那般。男人往往能更好的了解男人,没什么比这样一个不经意又巧合的细节更能在男性的脑海中种下蠢蠢欲动的思想,也没什么能比这给予我一个更好的打开一段关系的理由。

在我19岁以前,爱德华都是一个令我仰望的存在。布伦海姆宫仆从分工森严,打杂工就连稍微高级一点的男仆的面都难以见到,更不用说那时已经得到了副管家职位的爱德华,一直等到我被提拔为三等男仆,我才对这个男人有了更多的了解,而真实的爱德华虚伪得令人难以置信——一个幽默有趣得如同在我死后成名的那个剧作家奥斯卡·王尔德一般的男人,竟然能将自己毫无破绽地伪装成一个简直就是布伦海姆宫前任管家复制版本的古板男人,让我明白了那英俊的皮囊下藏着的不过是一个懦弱的灵魂。但那又如何呢?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勇敢的早便在绞刑架上腐烂,懦弱的则还在世间安然的行走,谁又能指责这种虚伪是错误的?

我喜爱这相反的两面之间巨大的差异,白天的爱德华越是固执死板,我便越想要夜晚会留下来教导我成为男仆后需要掌握的知识的爱德华流露出他原本风趣的那一面,仿佛只有我才能看见他真实的那半边脸,仿佛只有我才能看见他灵魂真实的颜色。这些想法让我的痴恋一天天加深,也让我一天天更加大胆——不经意地搭在肩膀上的掌心,划过脊背的指尖,贴近耳边的气息,洗澡时的刻意紧挨,当然,还有雾气氤氲间,一边注视着对方,手指一边在毛巾下轻微的耸动——

别担心,我没有将这些细节告知公爵夫人。

如果我此时正注视着你的脸,我也不会将这些细节告知于你。

爱德华被我折磨得发了疯,但他迟迟不愿跨出主动的一步。于是,在某次晚餐过后,我告知他我在杂物间中发现了一件很明显是属于老公爵的名贵衬衫,应该是被某个女仆熨坏了以后偷偷藏在那儿的。勃然大怒的他挤进了那狭小的杂物间,寻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而我,在他身后关上了杂物间的门。

“爱德华先生。”我说道,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恭敬又有礼,而不是轻佻又挑逗,“那件衬衫就被我穿在身上——严格来说,它也在杂物间中——您要把它拿走吗?”

我当然是说谎了,那件被熨坏的衬衫从未存在过。

但是接下来我与爱德华的亲吻却是货真价实的存在过的,包括从那之后发生在深夜的仆从休息室,黄昏的花园树丛,清晨的楼梯拐角,午后的陈列室中的每一次亲密行为,都是真实的。在布伦海姆宫的多年工作让我们十分清楚什么时候与地地点是绝对安全的。我仍然能在向你讲述的这一刻,感受到那时我所感受到的每一次颤栗的快感,每一次冲上巅峰的愉悦。我知道爱德华也同样感受到了,甚至比我更多——既然他是主导的那一个。

然而,就跟他不愿跨出主动的一步一般,爱德华也不愿提起任何一句与感情有关的话,就如同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两个发情的动物在无目的地释放着自己的**。在他的教导下,我飞快地从三等男仆晋升到二等男仆,再到一等男仆,那些在他赤|裸的怀抱中记住的不同类型的杯子与不同类型的刀叉银勺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它们各自的用途,那些从我的肌肤上划过,抚摸,纠正,然后被迫要保持着直到他发泄完毕的如何侍奉主人的姿势永远印在我的肌肉记忆当中。没人能比我做得更好,就连主人家也对我赞不绝口,同意爱德华以史无前例的速度提拔着我。终于,等布伦海姆宫的前任管家为着疼痛的腿脚而提前退休以后,爱德华接替了他的职位,而我则接替了爱德华的职位。

而与之相比完全停滞不前的,便是我与爱德华的关系。

一直到公爵夫人告诉我同性恋人之间也可以拥有持久而稳定的感情关系以前,在我那个年代出生的同类没有一个会指望这一点,他们当中有许多甚至可能会觉得我与爱德华是再幸运不过的一对,只要能获得**上的一丝慰藉与温暖,感情上的空虚与寂寞似乎便能忽略不计。

但我不是那样的人,即便明知道是天方夜谭,不可想像,不可获得,我却仍然渴望着心理上的交融,而不只是唇齿间的唾沫交换,我期盼着精神上的依恋相爱,而不只是两具**机械般的运动。但我的祈愿一天天随着爱德华越发根深蒂固的刻板正直而渐渐干涸,他几乎不再卸下白天的伪装,曾经的那个言辞辛辣却又体贴灵动的情人逐渐消逝在长夜中。他那副虚伪的派头已不能为我带来暗暗的欢乐,而是逐渐变为深深的痛恨,我憎恶着他的逃避,也憎恨着自己的胆怯,甚至憎恨着这个世界的不公。

我们只有“彼此”,我们也“只有”彼此。

这让一切都逐渐滑向极端。

在楼下,仆从们会听见我们压低声音在管家的休息室内争吵,为着一点鸡皮蒜毛或无关紧要的小事;在楼上,老夫人常常打量着我因为缺少睡眠而日益苍白浮肿的面庞,乌黑的眼圈,充满血丝的眼底,询问爱德华是否把我压榨得太过,劝说他不必对我要求太高,一个孩子在这个年纪就做上了公爵家的副管家已是奇迹,而爱德华只是苦笑;在床帏之间,我的要求越来越多,越来越高,百般挑剔,千般抱怨,不顾事实是他已经37岁,体力逐渐不支,而我还是一个25岁青壮小伙,有着发泄不完的精力。我想逼出一个结果,我要一个承诺,我得知道这不是无可奈何,别无选择之下的**发泄,我是贪婪的,我是自私的,我是得寸进尺的,你可以随意批判,我已经死了,我不惮于承认那时的我会用尽一切手段确保我的确得到了汤马斯·爱德华的心。

我确实得到了一个结果,可以这么说。

爱德华将我引荐去了爱尔兰的伦斯特公爵家中做副管家,原本在那儿工作的管家年事已高,不久便要退休,意味着我很快便能接替他的职位,在30岁的年纪便成为一位公爵家的管家,对任何从事仆从行业的人来说,都是不敢奢望的奇迹。

然而,当我从老夫人的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感到自己几乎都要昏厥过去。

“尽管,在我看来,让你在布伦海姆宫好好锻炼,好在今后接下爱德华的班,才是一个更好的主意,也不枉费你在这儿工作的10年。”或许是我的脸色本身就太过于惨白,根本无法使老夫人注意到我已摇摇欲坠,她仍然絮絮叨叨地说着,“但是爱德华坚持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认为对你未来的发展更加有利——更何况你的母亲本身就来自爱尔兰,她该会很高兴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乡。前段时间,我记得你向我提到过你要回去爱尔兰一趟,是吗,加斯顿?”

“是的,夫人。”我都不记得我那时是如何有能力发出声音的,“我的表妹生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而她希望我能成为她的孩子的教父。”

“噢,是了,你的表妹是爱尔兰人,她信奉天主教,是吗?”

“是的,夫人。我的母亲也信奉天主教。但我的父亲是本地人,因此他和我都信奉圣公宗。”

“这就对了。但我想,平时你们祈祷时会不会多有不便……”

后面的对话如何,已经完全从我记忆中抹去了。我唯一记得的便是当时被背叛了一般的耻辱与痛苦,让我像个野蛮人一般蹒跚爬进了爱德华与我初次接吻的杂物间,蜷缩在其中,睁着眼睛瞪着在微弱烛光下从四面八方向我压迫而来的墙壁,——这间只是用来储藏多余的清洁工具的杂物间根本容不下两个成年的男性,我当时如此想着,便在刹那间明白了爱德华分明是处心积虑地走进了我的陷阱,没有什么我自以为的情不自禁,也没有什么我假想中的不留痕迹。他让我以为他果真是被我所吸引,我便全然地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忘乎所以起来,活该落得一个被抛弃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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